第一百一十三章：桃花宴（十六）

偏厅之中一片死寂。

        良久之后，秦氏忽而笑了一声，道：“老爷，如今你是认定了这事是我做的了么？”

        承恩公看着秦氏不说话，其中的意思不言自明。

        秦氏凄然道：“可是，妾身没有想要害死大殿下，真的！老爷，请你相信我！”

        这一点宝珠倒是可以作证，但，秦氏想要害死的是若菲啊，就这点来说，秦氏的恶毒倒也无甚差别。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承恩公冷哼一声，道：“弑戮皇子，不忠不慈！秦氏，我竟不知，你这般大胆。连泰山大人都不敢做的事，你竟然都能做得出来，现下还想蒙混与我，难道，为夫看着就这般愚蠢？”

        “不是，不是的，老爷，你听我说！”

        承恩公却一把甩开秦氏，冷声道：“别说了，你既做下了这事，就别想逃脱罪责！如今大殿下中毒之事陛下已然知晓，既是在我府中出的事，我必要给陛下一个交代，你……我会求陛下，饶你一命的。只是，承恩公府你是不能待了，我会与你找一处清净庙宇，以后，你便在佛祖跟前忏悔吧。”

        秦氏身子一软，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夫君，道：“你……你竟要把我送到庙里去？”

        “如果陛下肯看在我的薄面上，饶你一命，你或可在庙中度过余生，否则……我也保不了你。”承恩公叹了一口气，道：“你熟读诗书，该知道本朝律法中关于谋害皇子的惩罚是什么。”

        秦氏却喃喃道：“可是……我是一品诰命夫人，还是大殿下的舅母……”

        不说还好，秦氏一说，承恩公冷哼一声，道：“你还敢妄称是大殿下的舅母！若非如此，大殿下怎会轻易中毒？你利用殿下对我们的信重，竟想置他与死地！倘若殿下不治生亡，你叫我如何去见九泉之下的孝元皇后！”

        承恩公越说越气，看着地上仍旧啼哭的祁妈妈，怒道：“来人，祁林一家背主求荣，织云梭月助纣为虐，将他们立刻押起来，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宝珠一惊，暗想承恩公倒是果决，这是害怕夜长梦多，也怕牵扯的太多，先把人杀了，这个案子，也就到这里了。

        可身旁的若菲却吓得身上都发起了抖，宝珠连忙拉住了她的手，两人躲在一边，尽量不发出一点动静来，免得承恩公一怒之下，把她们俩都灭了口。

        唉，承恩公与秦氏夫妇二人决裂就决裂，为啥提前不清场呢？害得她和若菲不听也得听，只不知等会承恩公冷静过来会怎么做？

        几个侍卫应声而动，祁妈妈被人拉离了她儿子，眼看儿子就要被再次行刑，祁妈妈顿时疯了一般挣扎，又哭天抢地道：“求老爷饶命！求老爷饶命啊！我们一家都是老实人啊！全是……全是夫人逼迫……我们不为夫人做事，夫人立刻就让我们死！老爷，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祁妈妈见承恩公丝毫不加理会，她顶着秦氏杀人般的目光，飞快地膝行到承恩公身前，道：“老爷老爷，老奴……老奴还有一事未报，夫人她，曾想害死老爷和大公子！”

        承恩公终于看向了祁妈妈，一旁的秦氏却疯狂地挣扎开来，口中骂道：“老虔婆！敢毁谤我，我叫你全家不得好死！”

        祁妈妈却见承恩公沉默地看着她，便不管不顾地道：“老爷，夫人曾说，等二皇子封了太子，她便请老爷喝一副药，让老爷永远休息，还有大公子，夫人说他夺了二公子的世子之位，绝不会放过大公子的！老奴所言，千真万确啊！求老爷给老奴一家个机会，让老奴将功折罪，老奴一家定当竭忠尽智，肝脑涂地，求老爷开恩，求老爷开恩啊……”

        祁妈妈磕得额头见血，承恩公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死死地看着秦氏，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怒是悲。

        秦氏叫他看得害怕，一边摇头一边摆手道：“没……没有，妾身没有！是祁妈妈这个刁奴，妄想踩着主子保命，老爷，你千万别听她的胡话！”

        见祁妈妈还要再说，秦氏忙站起身，又扑通一声跪倒在承恩公面前，剖心剖肺地道：“老爷，妾身绝无此心！妾身对老爷一片深情，虽时常埋怨老爷对妾身不够亲近，但妾身从未起过这样的歹念！”

        否认，一定要否认到底。

        承恩公却好似受了重击一般，高大的身子晃了晃，半晌没话，好一会儿才苦笑道：“原来，我真的愚蠢。被你蒙在鼓中这些年，还以为你贤良淑德，知书达理，若不是这次事发，为夫尚且不知，枕边人竟是一条毒蛇！枉我对你百依百顺，你竟想着害我性命！秦氏，你可有良心？”

        “良心？”秦氏怔怔地说了一声，忽而笑道：“老爷，你问我有没有良心？那你呢？你可有良心？”

        “自你嫁我二十载，我何曾负过你？你在府中说一不二，除了徵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负我？”秦氏笑了一声，却比哭还难看，道：“张怀忠！你是不曾负过我，可是，你当初为何娶我，你难道不记得了吗？”

        承恩公一愣，不免低下了头。

        “原来你还记得。”秦氏凄然道：“当初，娘给我看了好几个人选，都是品貌出众年龄相当的清流子弟，可是，在这个档口，你却忽然遣人来上门提亲。”

        “娘说你年纪轻轻，少壮有为，原配夫人只留下了一个幼子，府中别无长辈，嫁过来就可以安享尊荣、当家作主，自然是一门极好的亲事。”

        “但爹却有点不愿意。后来你亲自上门，与爹深谈了一次后，爹同意了这门亲事。娘很高兴，自此就推掉了别家的探问……怕你知道以后会介意，后来，我嫁进了公府，成了众人眼中羡慕的承恩公夫人，那时我尚且不知，你为何会看中我。”

        秦氏抬起泪眼，看着沉默不语的承恩公道：“原来是因为我的庶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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