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沁芳亭（三）

宝珠此话一出，金珠顿时傻眼。

        “什么……什么陪嫁庄子？”难道不是及笄的礼物？

        同样傻眼的还有廖氏和程思菡。

        廖氏方才得了消息，便一路急赶，一来是怕老太太真个罚了金珠，二来么，她也不忿啊，凭什么都是嫡出孙女，金珠同宝珠就差着两个月，老太太肯把及笄礼提前给了宝珠，怎么就不能一样提前给了金珠呢？

        这不公平！

        没想到，这叫她倍感不公的庄子，竟是秦氏原来的陪嫁！

        程思菡的震惊还在廖氏之上，她自从得了消息，便一门心思的以为这庄子是老太太提早给了宝珠的及笄礼物，谁知道，多年前逝去的大舅母，还有这么一份大礼留给自己的女儿呢。

        可叹自己的母亲也是早早过逝，怎么就没有陪嫁庄子留给自己？程思菡有些不甘地想。

        老太太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讥讽地看了廖氏一眼，又瞪着金珠道：“是不是你听说我给了你姐姐庄子，你就心中不平，做耗生事，找你姐姐质问过后，便要来问我了！”

        金珠此时满心后悔，都怪繁枝打听的消息不详细，早知道这庄子是大姐姐娘亲的陪嫁，她怎么也不会来闹，她虽然没有庄子，可她娘还好好活着，便比什么庄子都强。

        面对老太太的质问，金珠先缩了缩肩膀，又忙道：“孙女不敢！祖母，孙女错了，孙女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来质问大姐姐，孙女不知那庄子是先大伯母的陪嫁，还以为是……”

        叶老太太本松了一口气，这一听更生气了，道：“还以为是什么？”

        金珠自知说错了话，一时不敢再说，廖氏忙上前道：“老太太莫生气，金珠年纪小不懂事，不管是什么，既是老太太的主意，咱们只有听从的份儿，金珠以后再不敢胡闹了。”廖氏说完转向自家女儿，催促道：“金珠，是不是？”

        金珠得了她娘的援助，忙点头道：“是是，祖母，我以后再也不敢对大姐姐大呼小叫了，也不敢……心生怨怼了，请祖母和大姐姐原谅我这一回吧。”

        宝珠虽然很想无视金珠的忏悔，她这么无辜，完全是人在亭中坐，祸从天上来，可一看老太太身旁始终置身事外的程思菡，宝珠默了默，她还是原谅金珠算了。

        好歹金珠也是受人挑拨的，就不知是廖氏还是程思菡了。

        “祖母，孙女就说吧，之前孙女同二妹妹没说清楚，才生了事端，眼下都说清楚了，二妹妹也认了错，祖母就别生气了。”宝珠笑嘻嘻地道，浑似方才被金珠蛮横对待的不是她本人。

        老太太看着宝珠没心没肺的样子，心中疼惜，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又听薄先生也道：“老太太，二姑娘脾气直了些，心地却是好的，姑娘们口角了，说开了就是最好，二姑娘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老太太便点了点头：“薄先生说的有理，只是，金珠今日的确有错，有错当罚，以之为诫，金珠，你可服气？”

        金珠点点头，虽然心下害了怕，还是倔强地道：“孙女既然认了错，自然是服气的，祖母您……尽管罚吧。”

        “老太太……”

        廖氏还要求情，老太太却一眼瞪了过去，道：“养不教，父之过，可女孩们的教养，她们的爹爹也插不上手，你这个做母亲的，便该尽职尽责。如今金珠有错，便是你的失职，本该一道罚了，好在金珠知错能改，到底也不算错的太过，我今日就不问你的错处了。”

        老太太这般说，廖氏怎敢继续争辩？转念一想，今日这错处不大，想来金珠也不会受多大的刑罚，廖氏便讪讪地住了嘴。

        老太太见无人开口了，便道：“请家法吧。”

        请家法？

        廖氏先惊了，金珠这回虽是莽撞，可并没有逞凶啊，大姑娘也都不计较了，怎么就动起家法来了？

        宝珠也有些吃惊，她并不觉得这回的事情有多大，怎么就闹到动家法的地步呢？不过旋即她就明白了老太太的深意，老太太是为了她。

        她是长姐，金珠但有不忿，就敢这么直接责问，她身为长姐的面子其实已经被踩踏的四分五裂了，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她无人护持？

        再加上前几日邱妈妈在雪翠轩的所作所为，老太太想必也明白，娘亲早逝，爹不疼后娘不爱的自己，在叶府之中十分弱势来了。

        所以老太太要借这个机会，表明态度，她是老太太看护的，叶府之中，谁也别想再欺负她，小看她，拿她不当一回事了。

        宝珠虽然觉得如今的自己已经不再惧怕那些小人的毁谤，可收到老太太这份儿实心实意的呵护，她还是心中感动。

        但……

        “家法就不必了吧？”宝珠再次站出来道：“祖母，二妹妹虽然有错，但错有大小，罚有轻重，孙女觉得，二妹妹贵在知错能改，当从轻处罚，祖母便别动家法了吧？”

        廖氏此时哪里还对宝珠有成见？她十分感激地看了宝珠一眼，连声附和：“是啊是啊。”

        就见金珠也抬头看了宝珠一眼，眼中有诧异，也有欣慰。

        薄先生更不必说了，眼中的光芒，分明都是赞赏。

        程思菡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里着急又生气，这叶宝珠被撞了一次车，怎么脑袋都灵光起来了，这次若叫她求情成功，那叶金珠岂不是半点不怨愤，说不定以后两人关系会更好呢。

        “外祖母，大姐姐说的不错，二妹妹也是想岔了，您要真为此事重罚二妹妹，大姐姐和二妹妹的关系才会受影响呢，姐妹之间有些摩擦也是常事，您别罚二妹妹了。”

        程思菡十分真诚地道。

        宝珠气得咬牙，程思菡这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向来言出必行，说了要罚金珠，就必然会罚，所以方才她求的不过是不动家法，换个别的惩罚的法子，比如练字啊禁足啊抄经啊，都行，动家法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疼。

        可程思菡一上来就让老太太别罚，即便最后达成的效果是轻罚，那金珠和廖氏心中，对程思菡也是感激不尽，说不定还会对自己这个只求“不动家法”的人生出些许意见呢。

        但要让宝珠出来请求一点不罚金珠，她又做不到，毕竟金珠对她无礼是真，她若一点不计较，也太泥性了些。

        廖氏闻言果有些蠢蠢欲动，她本来就觉得，叫金珠同宝珠道个歉，她事后再送宝珠一些弥补之物便算够了，即便老太太要罚，顶多训斥一顿，也不该是动家法，程思菡此言，真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薄先生见状轻轻摇了摇头，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程思菡一眼，正要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就听金珠自己开口道：“都不必说了，家法就家法，我认罚，祖母，您尽管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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