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姐妹（二）

宝珠倾情奉献保养秘诀，金珠和银珠也听得如痴如醉。

        银珠连忙点头，金珠也若有所思，宝珠甚是满意，便继续道：“再有一个便是睡，这个讲究也不少，什么时辰睡，睡前做什么，睡醒做什么，都有干系。譬如你白日里忧思过重，又或者生气动怒，夜里便会睡不好，第二日起来，脸上是不是就会暗沉无光？”

        “这倒是。”金珠忍不住点了点头道，她性子不好冲动易怒，有时发过脾气以后，第二日起来，的确觉得面目可憎，凶巴巴灰扑扑的，自己都不喜，于是心情更加不好，更容易发脾气……

        宝珠笑了笑道：“就是这个理儿，所以啊，要想皮肤好，先要心态好，之后才能睡得好，睡的好呢，第二日便会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久而久之，皮肤也就养出来了。至于什么时辰入睡，这个倒好办，莫要过了亥时便行，每日里睡足四五个时辰即可。睡醒后也别忙着妆扮，先净了面，擦些补水润湿的花露或香膏便成了，脂粉什么的，我们这样的年纪，实不必再抹。”

        金珠心里已全信了，面上却仍旧端着，点了点头道：“好，就听大姐的，等我回去，就把这粉擦了去。”

        银珠也心悦诚服地道：“怪不得大姐姐的皮肤这样好！我也要照大姐姐说的这样做，只要以后能有大姐姐皮肤的一半好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宝珠笑道：“这有何难？咱们叶家的女儿都是天生丽质，好好保养一下，想不好看都不成呢！”

        三姐妹相视一笑，竟也有心灵相通之感，雪翠轩中气氛正好，却听外头传来了一个温雅的女声，道：“姐妹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银珠脸上的笑意一收，仿佛又回了方才进来时的模样，金珠亦然，她撇了撇嘴，白眼翻的比初来雪翠轩时还要大，只有宝珠神色不变。

        可这也只是表象，宝珠心中已然起了波澜，只因来人不是别个，正是在叶府之中地位超然，最得叶老太太欢心的表姑娘程思菡。

        叶家作为富甲一方的大盐商，人口并不算多。

        如今住在京都叶府的，大房只有一个嫡女宝珠并一个庶子，二房和三房也只有女眷——二老爷三老爷常年要在外头跑生意，在府中的时日也屈指可数。

        也就是说，偌大的叶府，基本上都是老幼妇孺，而这其中，自然是总掌叶家生意的叶老太太地位最高，她不仅是叶家的老太太，还是盐商叶家的顶梁柱。

        于是，谁最得老太太的欢心，谁在叶府之中便尊贵起来。

        不论少爷们，只说叶府五位姑娘，实际上在叶老太太面前都是一样的——都不受宠，唯有一个例外，便是表姑娘程思菡。

        程思菡在叶老太太跟前受宠到什么地步呢？

        自从三年前程思菡的母亲，也就是叶老太太唯一的亲生女儿叶檀儿因病逝世，叶老太太考虑到女婿程大猷是个武人，不堪教养女儿，便将程思菡接进了叶府，之后就放在寿宁堂里的梨花橱中亲自教养——这是叶府众姑娘们均未得到的殊荣。

        等到程思菡大了一些，叶老太太又挑了叶府中最好的院子凝碧馆，也是叶家姑奶奶叶檀儿未出嫁前的居所，指给了程思菡住，之后什么绫罗绸缎珍宝玉器，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流水价的往里送，珍爱程度，叶府之中无人能及。

        久而久之，程思菡在叶府之中地位稳固，不论主子还是下人，就没有不给她面子的。

        而这其中，显然不包括金珠。

        她“腾”得一下站起身，向宝珠道：“大姐姐，改日再来看你，我和四妹先走了。”

        金珠要走，银珠也留不得，她忙随着站起身来，怯怯地道：“大姐姐，那我们先回去了。”

        面对到访的程思菡，二人竟都是一副不闻不问避之不及的模样，宝珠顿时有些惊奇。

        她不喜程思菡是真的，可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自然也不会对程思菡无礼，那么金珠和银珠是为了什么，对程思菡这般抵触呢？

        哦是了，宝珠想起来了。

        十三岁那年，金珠的舅舅廖大老爷送给她一件顶顶好的白狐裘，偏她肤色不够白皙，穿出来不好看，因此便收了起来，也不知程思菡是如何知道了，又是怎么同老太太说的，反正那一件金珠没来得及上身的皮裘，最后穿到了程思菡的身上，虽说老太太因此给了金珠一件更珍贵的翠毛裘，可到底不是她舅舅给的那件了，自此金珠便同程思菡坐了仇，有小半年的时间都不大理会程思菡。

        如今冬日尚未过完，估摸着白狐裘的事件才发生了不久，怪不得金珠的反应这般大。

        “好，你们去吧，今天我也累的很，想早点休息，等我养好了精神，咱们姐妹再说话。”宝珠笑着对金珠银珠道。

        已经进门的程思菡站在门边，便显得有些尴尬。

        虽说这雪翠轩中宝珠是主家，不该给客人难堪，可程思菡夺金珠所爱在先，宝珠身为金珠的大姐，没理由对程思菡继续礼数周全，她也要为自家姐妹出出气呀。

        金珠果然开心起来，望着宝珠的目光都更加亮堂，头昂得也高了背挺得也直了，就这么旁若无人的从程思菡身旁出了门，倒是银珠落在后头，还向程思菡矮了矮身子算是见礼，之后便也跟着金珠飞快地走了。

        宝珠目送金珠银珠出了门，这才看向门边的程思菡。

        程思菡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殆尽，望着宝珠的目光却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被伤害后却不敢置信的楚楚动人，她本就生得清秀单薄，最适合做这种我见犹怜的幽怨状了，宝珠记得，但凡程思菡做出这种神态，老太太一般都是无有不应，不管程思菡要什么。

        可惜宝珠不是叶老太太。

        “程表妹来了，铃儿你怎么不提前进来通报呢？”宝珠对着跟在程思菡身后的铃儿轻声责道。

        这个丫鬟是越来越放肆了，想是从程思菡那里得过什么好处，对程思菡这般恭敬，竟连提前通报都不曾，就这么带了进来，她这雪翠轩真是一点规矩也没了！

        宝珠下定决心，有空一定要将雪翠轩好好整顿一番。

        “姑娘别怪，程姑娘也不是外人，所以我才叫她直接进来了。”见宝珠一门心思地冷落程思菡，铃儿心中惊异，面上却仍如往常那般笑嘻嘻地道。

        她自恃同宝珠感情亲厚，言行举止都刻意表露着这一点，以前宝珠将她当做知心人，非但不觉得她僭越，还主动亲近，可没想到宝珠一片真心，却纵出个欺主背主的刁奴来，也是世事无常，人心难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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