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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二章 死搏


尘关,双方厮杀异常激烈,这个关乎生死存亡的时刻,双方都已杀红了眼,如同野兽一般进行着殊死搏斗。

        城墙上不断有莽原军搭着云梯攀上,又不断被守城的士兵们予以还击,武器断了,用拳头,用腿踢,用头撞,用牙咬,双方用尽了一切能用的办法,只要能给敌人造成伤害。

        真正的拼杀,已经到了最原始的地步,武器并不重要,生命互换,为了生存,他们尽力在保卫着自己的性命,面对敌人,他们只能疯狂的冲上去,任何语言的交流已经没有作用。

        最好的方法只有一个,杀了他,所有人都在这么想,杀了眼前的敌人,自己就能活下来。

        城头的马道上,箭垛间,城墙的墙根下,护城河边都已堆满了尸体,有莽原城军的,也有守城士兵的。鲜血,斑斑驳驳洒满了每一寸土地,微风吹过,血腥之气四散开来,令人闻之欲呕,城墙方寸之地,直如人间地狱般凄惨残忍。

        天快亮了,安世贤站在离城头五里远的中军帐前,面无表情的闭上眼,一张苍老的脸庞不经意的抽搐几下,晨风拂过他银色的铠甲,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仿佛在给这个制造兵灾的祸首染上几许血红的戾色。

        这一波的攻城又被打退了,参与攻城的士兵没有一个活着回来,数千条性命,转瞬间便被老天收了回去。南宫制怒,你果然不愧是一员名将,我实在是低估你了,可是……你还有多少士兵可以死?

        睁开眼,安世贤的神情仍是一片肃杀,马鞭斜指尘关城头,淡淡道:“去!兵发三千,再给我攻一次,日出之前必须拿下尘关,届时,屠城三日三夜,让这所谓的南狱第一雄关化为灰烬!”

        身旁一员将领闻言,刚毅的面容闪过一抹决绝,躬身抱拳后,昂然而去。三千身着黑色铠甲的士兵,呼喝着冲向城头,如一道黑色的潮水,冲击着尘关摇摇欲坠的城墙。

        “擂鼓!为攻城的将士助威!”

        “咚咚咚……”

        低沉而震撼的鼓声,在寂静的清晨回荡于九宵。西城墙的箭垛间,南宫制怒左手拿着一柄长戟,趁着难得的短暂休战时间,他在安排守城的人手,补充守城器械,修复工事,等待随时而至的下一波攻击。

        他的神色很平静,他的左臂已受了伤,那是一个攀上城墙的莽原军士兵制造的,一刀削去了他左臂的一大块肉,当然,那名莽原城的士兵也死在了他的剑下,被刺了个透心凉。来回巡弋于城墙之上,南宫制怒看着倒在箭垛下不停呻吟哀嚎的伤兵,刚毅的面孔不易察觉的抽搐了几下。这是战争,没有怜悯,没有同情,既然拿起了武器,就必须随时准备战死的那一刻,包括他自己在内。

        走到一名伤兵面前,这名伤兵已经昏迷,他的左大腿已被敌军齐根斩断,鲜血流了一地,由于缺少止血的药,这名年轻的伤兵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昏迷之中,染满了鲜血的身子还不时的抽搐着,生命正随着他的鲜血而流失殆尽。随军的大夫站起身,望着冯仇刀,苦涩的叹了口气。

        南宫制怒干枯的嘴唇抖了一下,随即紧紧抿住,缓缓抽出佩剑,轻轻抵在伤兵的心口,望着这张年轻的脸,心中如被针扎般痛苦。“我会赡养你的父母妻儿,兄弟,一路走好!”

        他在他耳边说出这句话,年轻的伤兵停止了抽搐,脸上竟露出几分释然的微笑,在这染满鲜血的战场上,如曼陀罗花般绽开。

        南宫制怒闭上眼睛,钢牙碎咬,佩剑飞快刺入伤兵的心口,又飞快的抽出,动作利落干脆,血光迸现间,年轻的伤兵了无痛苦的结束了他短暂的一生,那抹淡淡的微笑,还停留在他逝去的脸庞上。咬着牙,南宫制怒红着双眼,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缓缓扫视着四周表情麻木的士兵们,沉声道:“如果下一场战斗,我也像这位兄弟一样,没了生望,希望你们也像我刚才这么做。什么是袍泽?不仅仅是共同战斗厮杀的战友,当身边的兄弟已经生不如死时,你们还要学会举起手中的刀剑,给他一个痛快!这是慈悲,战场上的大慈悲!”

        转身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莽原城兵马阵型,南宫制怒呼了口气,平静道:“但享君禄,为君尽忠,兄弟们,我们的兵力已不足五千,也许今日尘关城会被攻破,也许我们的城防在下一波攻击中便会被击溃,可是……希望我南宫制怒能够看到,我们的兄弟仍战至最后一人,如此,即便城破,也无愧忠义之名,我死亦瞑目,兄弟们,拜托了!”

        “杀!”

        浸染在鲜血中而变得麻木的士兵,面上的神情又开始生动,众人齐声高喝,声可碎石,传扬九宵。

        “呜——”

        低沉的号角声在城外吹响,战鼓声声,潮水般的莽原城兵马悍不畏死的高举着云梯,再一次发动了攻击,一张张扭曲狰狞的面孔,由远及近……

        尘关城下,堆尸如山。血流成河。

        安世贤的眉尖不停跳。莽原城兵马已死伤近万,他们全都死在这场攻城战中。

        这让安世贤十分心疼。莽原城的这万人是他争霸天下,坐拥西南府的筹码,最重要的筹码,仅仅数十日,便死了近万,而到现在为止,连一座小小的尘关城都未拿下,这让安世贤对将来征战各府,挥师北上的战略构想产生了动摇。

        原来的计划确实是完美无缺的,趁其不备,以暗袭的方式攻下尘关,同时出兵剿灭西南府距离尘关最近的蛮子,扣住这南狱的咽喉,杀掉两个最重要的人,——柳伐和南宫制怒,秦文近年最为倚重的两员大将,同时也是他与秦天昭的心腹大患。

        然后据城而守,数万人守一座城,兵精粮足,守个一年半载不是问题,在这一年半载里。他会以自己的声望煽动西南所有的世家,百姓以及西北兵灾从北逃难的难民,蛊惑他们揭竿而起,共同发力,百以聚千,千以聚万,他便有了争霸天下的资本,夺取西南府,甚至挥师北上,与大夏划江而治。从而将整个大夏的半壁山河掌握在他手中。

        可是……现在他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己方士兵的伤亡数字仍在增加,尘关城却还在南宫制怒手中。

        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安世贤百思不得其解。出兵的前一刻,南宫制怒便下令收集守城之具,然后又命令收集火油,自从南宫制怒到尘关,便下令将城门紧紧关上,他们是怎么看穿自己的意图?

        难道南宫制怒会未卜先知么?如果南宫制怒在野外与他交战,安世贤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其全歼,可一旦他们进了城,胜负就难说了,安世贤自幼博览群书,他知道前朝有场战争,守城的只有区区一万老弱士兵,可他们城中粮草不缺,器械充足,依靠城坚墙固,敌人的十万精兵楞是攻了三年都没攻下,最后敌方的主将不得不悻悻撤军,扔下数万士兵的尸体,灰溜溜的退了回去。

        安世贤觉得现在他也陷入了这个困境。一切都偏离了他的计划,暗袭改成明攻。效果自然差了许多,一次一次的攻城失败,他曾不止一次想过撤军,他不想再将士兵的性命白白葬送在这座城下,可转念又考虑到守城的士兵的伤亡也许更大,或许,只要再攻一次,城池就会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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