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温馨之家14

周衍伸出一只脚，踩在被投射的光斑下，墙壁两旁的虫子发现有活人的气息，开始蠢蠢欲动，有几只不怕死的虫子跑到光亮处，身上便冒起一股刺鼻的青烟，其他虫群见状纷纷避之不及。

        看来自己推断的没错，这些虫子果然怕阳光。

        这间图书馆的构造与一般图书馆无异，读书室都会有提供光线的玻璃窗，等走过这道长廊后，应该就能达到读书室了。

        【恭喜玩家，探索安柏镇图书馆任务进度已完成75。】

        周衍刚一踏入读书室，就听到了系统的提示，这说明他思考的方向是正确的。

        安柏镇图书馆的规模不大，读书室的右侧排列着十几排书柜，应该就是这间小镇图书馆的所有藏书。

        读书室的阴影处依然潜伏着数以万计的细小黑虫，周衍小心翼翼地踏过这些地方，面对这些一列列的书柜，停下了脚步。

        从茫茫书海中，捞出几本本书，太难了！

        图书馆书籍的分类都能形成一门专业学科，安柏镇图书馆又没有电子查询设备，哈维馆长是怎么管理这些书籍的？

        周衍观察了一番后，挫败地发现，哈维馆长是根本没有把这个图书馆当回事，他唯一对图书馆进行的管理工作就是收回图书，然后放回书架上。

        所有的书籍都是胡乱摆放，根本毫无规律可循。

        他对照着借书证上的图书目录，找了许久后，终于找到了其中的一本书——《安柏镇植物群组生态分析》，是费舍尔先生的著作。

        这本书非常厚，足足有一公分那么厚，周衍吃力地抽出这本书将它放在满是落灰的书桌上。

        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找到这么一本书都如此困难，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找下去，恐怕要到天黑才能集齐这十几本书……

        周衍又拿出借书证上的图书目录开始研究：《安柏镇植物群组生态分析》、《昆虫分支分类的理论与方法》、《安柏镇种群时空分析的方法及其应用》、《不普通昆虫学分类》……

        这些都是专业性质很强的书籍，他将目光落在刚找到的《安柏镇植物群组生态分析》，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他来到书架前，手指在一排排图书上划过，极其快速地浏览这些无人问津的书籍，毫不犹豫地抽出数本书，叠在臂弯上，同样搬到了书桌上。

        再拿出借书上一一对照，果然找对了好几本！

        借书证上的书籍都是非常专业的书刊，也许它们的共通点，就是又厚又重。

        在数目繁多的图书馆里找寻十几本书并不容易，但是找出一整个书架里最厚的那本书就比较简单。

        他不需要依照借书证上的目录一一找寻，只需要粗略地观察书架，找出书籍中比较厚的几本，然后排除掉错误的书名，应该能提高不少效率。

        周衍的计划进行得十分成功，他将十几本都找出后，一一摊在桌子上。

        这些书是找到了，但是，好像并没有什么作用。

        系统没有提示音，也听不到类似机关响动的声音。

        难道要将这些书都看完？

        周衍眯起眼睛，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矛盾点。

        之前他一直有个误区，就是温蒂借这些晦涩难懂的书籍是为了阅读。

        温蒂说一个小女孩，是怎么能读懂这些书籍的？也许有别的原因。

        他必须用儿童的角度去思考，为什么要借这些厚重的书籍？

        随手翻了翻其中一本书，发现其中夹着一个东西。

        是一片桑树的树叶。

        薄薄的叶片呈现一种暗黄色，由于挤压的缘故，薄如蝉翼，叶脉清晰可见，相邻的两页纸张上都印出了黄绿色的叶痕。

        是叶子做的书签。

        他将叶片放回原处，又连续翻阅了其余几本书籍，无一例外，里面都是夹着各式各样的叶片，光是周衍认识的就有桑叶、石楠叶、银杏叶、玉兰叶等等。

        温蒂借这些书原来是为了做书签？

        不对。

        周衍翻开借书证，观察这些借书的日期，上面借书的日期最早可以追溯到几年前，也许这些书签不是温蒂做的。

        他按照借书的循序将这些书籍放在书桌上，又摊开夹着书签的页面。

        如果按照每页的第一个字连起来看——

        好吧，狗屁不通。

        周衍观察这些摊开的书页，为什么要用叶片来做书签？这些叶片有什么共同点？

        他发现叶片的梗都被人为的剪去了，只留下完整的叶片。

        拿起第一本《安柏镇植物群组生态分析》，淡黄的纸张上有两道被染黄的桑叶痕，叶尖的位置正好指着一个字眼“实”。

        周衍好像突然发现了规律，他按照着顺序把每个叶子痕迹的尖端所指的字眼全部结合起来——

        “我在实验室，第五排四层，红色。”

        果然是地下实验室的信息！

        温蒂会在几年前就开始留下这些信息吗？

        无论如何，这是最后的线索了。

        周衍刚想站起身，又停下动作，将拿来的书籍打乱顺序放回书架后，他才放心地来到第五排的书架位置。

        在第四层的书架处，果然找到唯一一本红色封面的书籍。

        他抽出那本书籍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好像地砖之间的摩擦声。

        一个通往地下的暗道出现在读书室的左侧。

        【恭喜玩家，探索安柏镇图书馆进度100】

        【恭喜玩家触发任务——进入地下实验室。（1/0）】

        那股浓烈的臭味从黑暗的洞口处传来，周衍感到有些不妙。

        难道温蒂也变成杰西一样的半人半虫的骸骨……

        暗道口的楼梯直通地下，看不清更深处的情景，阴冷又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这真的是小女孩待的地方吗？

        他鼓起勇气刚踏入第一层楼梯，浑身不禁打了个冷颤，人往往面对未知时，才是最恐惧的。

        他的手搭在湿冷的墙壁上，那黏滑又恶心的感觉又涌上心头，他连忙收回自己的手，手心果然沾着那古怪的黑色粘液。

        温蒂她真的活着吗？

        周衍的脚步很轻，他一步一步走下了楼梯，最尽头是一道关闭的铁门。

        因为气温比地上更低，铁门上还渗出细密的水珠，与粘附的黑色粘液混合在一起，仿佛整个铁门都被融化了一般。

        周衍明显听到了上方暗道门缓缓合上的声音，头顶立即亮起一盏惨白的照明灯。

        门内传出模糊的脚步声，很轻快，透出一股小孩特有的勃勃生机。

        周衍精神一振，温蒂还活着，而且她的健康状况还挺好。

        “是谁？”

        小女孩特有的清脆声音响起。

        周衍：“杰西，杰西表哥。”

        他不由攥紧了手，马上要回家了，温蒂要被他找到了。

        “哦！杰西表哥！你真的来了！妈妈之前就跟我说，你要来我们家！”

        温蒂的语气中充满了雀跃，继而门内发出锁扣解开的声音，吱呀一声，沉重的铁门打开。

        【恭喜玩家，探索安柏镇图书馆任务完成。】

        【恭喜玩家，解锁地下实验室。（1/1）】

        【恭喜玩家，完成目标任务——寻找温蒂。（1/1）】

        【恭喜玩家，完成首个目标任务，触发天赋异能——造物。】

        【恭喜玩家，触发通关任务——净化安柏镇。（0/1）】

        ……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在周衍的脑中接踵而至。

        但他毫无反应，甚至都没注意到突然出现的通关任务和天赋异能。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脸色比灯光还要苍白。

        如果之前见到半人半虫杰西时，周衍是恶心和恐惧，那么见到温蒂的那一刻，他充满了震惊、同情、怜悯。

        他突然明白了费舍尔和凯茜的崩溃，还有费舍尔那尊雕像的意义。

        温蒂的脑袋上，长了两只眼睛，准确地说，不能称之为眼睛，而是如昆虫般的巨大复眼，这两只复眼几乎占据了她脸上所有的空间。

        这双复眼呈现一种令人感到不安的暗红色，看起来像干涸的、失去生机的鲜血凝结在她的脸上。

        复眼下方是数十根闪着诡异油光的细长口器，上方有两个极小的圆孔，正在微微翕动，呼出冰冷的气息。

        头顶立着两根带有绒毛的尖锥状黄色触角，随着气流在轻轻颤抖，这是她感知外部世界的器官。

        她那因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双手合在一起，斜斜放在那张非人的脸上，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温蒂长着一颗昆虫的头颅，和七八岁小孩特有的纤细肢体。

        两种根本不同的身体，仿佛被上天恶作剧一般，随意扭捏在一起。

        小女孩见周衍没有反应，她微微歪头，复眼中每个暗红色的小眼里反射着白色的光点，显示出她困惑，口器下有一片轻薄的肉膜微微颤动，又传出清脆稚嫩的女孩声音：“杰西表哥？”

        她似乎不知道自己长了个昆虫的头颅。

        周衍努力平复下惊骇的情绪，说道：“是的，我，我来了。”

        温蒂点点头，两只触角相互碰撞，拍着手说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她的姿态与寻常小女孩根本没有区别。

        他恢复了一些冷静，他以前也创造过由昆虫变异的怪物，但那些丑陋的怪物都是担当电影里愚蠢又邪恶的反派。

        温蒂看着比那些怪物可爱乖巧多了。

        而且，费舍尔和凯茜一定赋予了她足够的爱意。

        周衍突然明白为什么之前看到她的照片，是人类的模样。

        就好像周衍之前调换照片时，他是用彩铅复制了一张黑白照片，那么费舍尔先生也是利用同样的方法，给自己的女儿描绘未来的样子——一个真正的人类女孩。

        他是个昆虫学家，既然能描绘精美的图鉴，那么肯定能画出以假乱真的照片。

        周衍站在原地，他想望着温蒂的双眼，又担心自己眼里复杂的情绪会让她感到失望，只能看着地上，声音有些发紧：“你怎么躲在这里？”

        温蒂蹦蹦跳跳地走到一张儿童摇椅上坐下，两只带着婴儿肥的小手捧着脸蛋，说道：“妈妈出门好久没回来，哈维馆长说要带我去他家里照顾我，可爸爸跟我说要是家里没人，就躲在这里！”

        说完她发出嘻嘻的笑声，两只触手又灵活地相互碰撞，带着回忆的语气说道：“爸爸还说了，我走的时候，要把借书证留在家里，他说有人会来找我的。”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那些书签还是我跟他一起做的呢。”

        原来书上的信息是费舍尔先生留下的，他似乎早就会预料到有这么一天。

        那费舍尔先生为什么不出现？他到底预料到了什么事情？

        如果温蒂知道自己留下的借书证会导致杰西死亡的话，不知道会怎样……

        周衍也不知如何跟温蒂解释，眼下只能暂时充当她的表哥。

        不过，她一个小姑娘是怎么躲过那么多虫子来到这里？

        周衍：“这图书馆很多虫子，你是怎么来的？”

        温蒂微微歪头，透出一股天真的姿态：“我不喜欢他们，我让他们离我远点，他们就走开了！”

        周衍一愣，想不到温蒂能有这样特殊的能力，哈维馆长是个狂热的教徒，他邀请温蒂去家里一定有特别的目的，难道他也想把温蒂当作祭品？

        他看着温蒂苍白的皮肤，呈现一种不健康的青色，这是常年不见阳光才能有的皮肤。

        她肯定很少出门，很可能是凯茜和费舍尔不让她出门。

        “哈维馆长还跟你说了什么？”

        温蒂摇摇头：“没什么，他来家里要带走我，我说要去整理一些东西，我就通过家里的虫洞，跑出来，躲到这里了！”

        她也是胆大，哈维馆长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躲在图书馆里。

        周衍此刻才有空观察这个地下实验室，被黑色粘液覆盖的实验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玻璃烧杯，以及说不出名字的精密仪器。

        地下室墙壁四周都放置着大型分析仪器，也同样粘满了黑色液体，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使用了。

        那些玻璃烧杯里面都空空如也，一些记录实验的纸张都被黑色粘液浸湿，根本看不清字迹。

        就连系统都没有提示，这地方有线索吗？

        许多疑问梗在周衍心头，思来想去，他问出了最关注的问题：“温蒂，你爸爸妈妈在哪里？”

        温蒂垂下头颅，两只小脚摇晃着，说道：“不知道，爸爸很久没回家了，妈妈，妈妈说要出门一趟，然后也不见了。”

        “那个哈维叔叔说妈妈出远门了，但是我一点都不相信他。”

        周衍有种不祥的预感——温蒂的爸妈应该遭遇了不测，他想说些什么，却又开不了口。

        地下室陷入一片残酷的沉默，惨白的灯光因为不稳定的电流闪了数下。

        温蒂耸了耸肩，她还是个小女孩也不知道如何与素未谋面的大人相处，她摇晃的脚尖紧紧绷直，小心翼翼地说道：“杰西表哥，你能带我去找妈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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