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树脊村

秦溪慢慢走回王府，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当天边第一丝金光洒落人间的时候，她站在了司云白面前。

        “去哪了？”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她微微低头，道：“昨晚有点事，回来晚了。”

        司云白看着头上仍旧戴着丝巾的秦溪，鬓边毛绒绒的头发被染成了金黄色，正安静地站在自己面前，表情疲累，不知道昨夜又经历了什么，心中微动，面上却无表情：“吃饭吧！”

        说完绕过她前往饭厅。

        秦溪准备好一切，站在他身边，看他吃。

        司云白却没有动筷子。

        “坐下。”他说。

        秦溪：“啊？谁坐下？”

        “你，坐下！”

        秦溪只好坐在他旁边，不知道他意欲何为，略微有点局促。

        司云白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小口，看她一眼，不急不慢地咽下，而后清清口，道：“不动筷子，是要本王喂你吗？”

        “不，不是。”秦溪急忙抓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我可以自己吃！我只是”

        “你有什么不理解？”司云白问。

        太多了好嘛，几乎全都不理解。

        秦溪清清嗓子，说：“我怎么能坐在王爷你身边吃饭？这太失礼了！”

        “没关系。”司云白说，“仅此一次，吃吧！”

        说完专心吃自己的饭。

        秦溪只得遵从命令。

        寂然饭毕。

        司云白坐着没动，问：“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对于是否要问个仔细，他其实是很犹豫的，但犹豫半晌，还是问了出来。

        想知道她是否有危险。

        秦溪想了想，说道：“昨晚我遇到一个人，他想让我去做一件事，所以我可能要离开几天。”

        气压突然变低。

        “去哪里？做什么？”他问，一时也看不出是真的想知道还是在试探她。

        看他拿起勺子盛粥，秦溪急忙接过来：“我来！”

        说着站了起来。

        小心地盛好粥递给他，她才开口，说道：“具体的我还不知道，也许今天，也许明天，可能这两天，他会来。”

        他没有反应，安静喝粥。

        “王爷，其实，如果您觉得我在这里不方便，我可以走的，不给您添麻烦。”她说，“您放心，答应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秦溪觉得自己语气很诚挚，然而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好吧好吧。

        秦溪在心里自动回复。

        司云白喝完粥，把碗一推，等了几秒钟，才开口：“本王昨晚怎么跟你说的？忘了？”

        秦溪摇摇头：“没有，但是”

        “你是本王府上的丫环，本王便是你的主人，没有理由对你的死活不闻不问，明白了吗？”

        秦溪赶紧点头。

        他又说：“就算你是客人，也可以来去自由，本王不会对你的行踪多加干涉。”

        疯狂点头中。

        “如果在外面有危险，你当如何？”

        秦溪想了想：“应该不会吧！”

        “如果。”

        他强调。

        秦溪便展示给他看自己的镯子和戒指：“这是时境给我的，可以变出法宝，关键时刻会有用。”

        可能，会有用，吧。

        司云白站起身来，向外走去，留下一句话：“活着回来。”

        秦溪一边麻利地收拾桌子上的碗碟，一边努力控制着上扬的嘴角，轻声说出两个字：“好的！”

        好的，一定活着回来。

        一天后的夜晚，青山来了。

        秦溪早就伺候司云白睡下了，自己却睡不着，在廊上坐着，靠着柱子看月亮。

        看见黑影，不对，是青山，她微微一笑：“你来了。”

        “你想得如何了？”他问。

        “走吧！”秦溪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面露灿烂笑容，“我答应了！”

        “为何？”

        明知故问。

        “不为何，本姑娘乐意！”她满面傲气地说，“这个理由可以吗，青山？”

        青山大笑。

        “当然可以！”

        他说。

        一刻钟以后，他们来到了树脊村。

        方才在天上飞行，秦溪站在青山身后，与他离得极近，却闻不到任何寻常人污浊的气息。他的气息干净清新，如置身于山川之间，观流水奔腾，所以即便是大半夜，她也不觉得难受。

        “就是这里。”青山说。

        脚下是茂盛的草地，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树林。

        这些树比秦溪之前所见到的树可要大多了，腰身又粗壮，漆黑的影子密密麻麻，如暗夜中的守卫，又像即将扑上来的鬼魅，看的秦溪有点不太舒服。

        她向后看，看到了在夜色中沉沉睡着的村庄，一派安宁，不由得自己也冷静了些。

        “我现在需要做什么？”她问。

        “半夜来就是有这种好处。”青山说，“否则你看到的东西可能会让你疯狂。”

        “什么东西？”

        “不急，等天亮了你就知道了。”青山卖了个关子，“现在我告诉你这里的诅咒。”

        秦溪洗耳恭听。

        “那时候，我年轻气盛，看到了人上山砍伐树木，就把人变成了树木，看到虐杀动物，就把人变成了动物，看到了人为钱财疯狂，就把人变成了遍地金银。”

        遍地金银？

        秦溪好像知道会让自己疯狂的东西是什么了，好想看看，但是一想那些原来是人，会呼吸会眨眼，瞬间有些生理性反胃，搓了搓手。

        她评价道：“你还挺，狠。”

        想要什么，就自己变成什么好了，不仅狠，而且绝

        绝后的绝。

        “很多年之后，我后悔了。”他说，“也许，不该由我来做这件事。我想，纵然是神，我大概也没有资格去决定人的命运如何，所以想结束这一切。”

        秦溪并不赞同：“你是神，他们破坏了你的规则，理应受到惩罚。”没错，就是这么个冷酷girl。

        她继续说:“错的是他们，只是罪不至死。”

        矫枉过正。

        青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是发生了什么吗？”

        “我遇到了一些孩子，他们让我改变了看法。老白跟你说我抹不开面子，其实。”他顿了一下，“是我做不到。我快要死了，力量已经无法砍倒灵木，而你可以。”

        “为什么你认为我可以？”秦溪迷惑，实在是无法想象，“连你都做不到的事，我怎么可以？”

        “别急着否定自己，去试试吧！”青山说着，摊开手，手心里是一个发着白光的圆珠子，柔柔润润。

        黑白相映。

        “这是我的一半力量。拿着它，你就能拥有我的灵力。”

        秦溪拿过来，藏进戒指里。

        “诅咒布在山中的一颗枯木上。你需要做的就是在村里找到圣水和神斧，把枯木救活然后砍断。”

        秦溪：“……”

        您说咱这是折腾啥呢？

        青山大概也察觉到了秦溪内心的无语，耐心解释道：“二百多年前，树是活的。如今树死了，诅咒的力量只会更强，只有恢复如初再砍，才能彻底去除诅咒。”

        秦溪咬咬牙，应了下来：“我去找。”

        可现在还是晚上呢！

        “圣水和神斧都是什么样子的？”她问。

        青山手中出现了一张画，上面是一滴水和一把斧子，普普通通，画的还不好看，像小学生涂鸦的画作。

        秦溪：好吧！

        真是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总觉得是一个坑。

        后半夜，青山带她到了灵木所在的地方。

        如青山所说，这是一棵早已经枯死的树，苍老的树干扭曲成麻花，指着天空，像是在呐喊。

        秦溪尝试走近这棵树，这才发现树的外面有一层看不见的保护罩，把她挡在外面。

        “这也是你做的？”

        青山：“嘿嘿。”

        “解了呗！”

        青山：“忘了，等你找到神斧拿斧子劈吧！”

        秦溪：我谢谢你嘞！

        天将明。

        青山给秦溪留下了半个提醒，然后消失在黎明时分。

        他说：“村里的人……”

        不见了。

        秦溪又一次觉得自己被坑了。

        此时，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你倒是走得快，告诉我我怎么回去啊？没办法只能自己下山回村。

        深山老林里，迎着晨曦的光，秦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脚边不时蹿过一两只小野兔小山鸡，不远处还有鹿和獐子时不时深情回个眸，周围鸟叫此起彼伏，真是一个美丽的动物世界。

        如果他们之前不是人的话。

        走了一路，终于回到昨晚降落的地点，秦溪的眼睛已经快瞎了。为啥？被一路的钱给晃得。金银元宝，珍珠珊瑚，翡翠玉石，几乎堆成了山，确实让人疯狂。

        不，是疯死。

        疯狂到死。

        可是一想到他们的真实身份，秦溪就头皮发麻。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道。

        对面就是昨夜那个安宁的小村庄，此时炊烟袅袅。看看时间，应该都在准备午饭了。

        饥肠辘辘的秦溪准备去蹭点饭。

        怪不好意思的。

        试探着敲开了一家人的门，秦溪对着面目慈祥的大婶笑得很甜，正准备说话，那人就来了一句：“是个傻子，走开！”然后“啪”地把门关上了。

        秦溪：“”

        我这在现代可以回眸百媚生的笑容，曾经被全宿舍公认含糖量超高，怎么就成了傻子？

        郁闷。

        如果秦溪知道了当初司云白第一次见她时把她当成精神病，恐怕会更郁闷。

        还好她不知道，少了些挫败。

        秦溪厚着脸皮又敲开了一家门，这次学乖了，微微笑着，说道：“大娘，您能给我一个馒头吗？”

        开门的人半个身子躲在门后，上下打量了她好几遍，才慢吞吞地说：“你是外来的吧？”

        秦溪点点头：“是的，初到贵宝地。”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点碎银子，便都拿了出来，递给对方，乖巧道，“麻烦了。”

        对方接了。

        看到对方伸出来的手，秦溪屏住了呼吸。

        那根本不是人的皮肤，是树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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