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六）

        刚换了座位那几天，周蕾一天能跑过来我这边三四次，“这道题不会，教教我”

        “还有笔芯吗，我用完了，借我一支”，

        “刚才上课记笔记了吗？借我抄抄”，

        “不是我说你，凯哥，你就忍心看嫂夫人就这样跑来跑去的吗？你都不随便找点借口跑过来找她吗？”

        “闭嘴！”

        我和她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四目相对，轻轻一笑，我无法探知她当时的内心活动，至少我的想法是，初三这种时候，比起确定关系被发现叫家长，倒不如维持现状，暧昧又如何，没人能管得着。

        不知是不是被人风言风语说多了，之后几天，她来找我的频率下降了许多，或是已和新同桌逐渐熟悉，毕竟她的新同桌，夏一飞同学，是次次年年不变的全班第一，甚至也是年级第一。需要请教题目，借抄笔记这种事，我确实比不过他，方便且高效。

        “哦哟，凯哥你没看好你家的呀，人家有新欢了呀”

        “你没事不如多背背书，默写这种事，我可救不了你。”

        以前，周蕾在身边，会帮我拒绝别人想抄我作业的偷懒请求，现在，我懒费口舌，直接让他们拿去，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也算多个人情，无非是不能被老师知道而已。

        说实在的，要不然就我这纤弱沉默的性子，谁会称我一声凯哥呢？

        男生，无论如何，还是有点爱面子的。

        “诶，郭凯，能不能评价一下，周蕾。”

        “啊？”

        郝琳俐，换了座位过后，除了日常必须的交流外，我几乎没有主动和她说过话，她也没咋搭理我，突然甚至有点严肃的看着我，让我评价周蕾，我心想，莫非，是老师的探子？

        “就随便聊一下嘛”

        她不自然的笑着，轻皱眉，眼飘忽，看来确实受人所托。

        “没关系，随便说好了”

        她没有表现出紧张，看来不是任务，不是老师的探子。她的表情里有尴尬与羞涩，而非好奇，所以委托人大概率是她朋友，是个女生，那么，莫非是周蕾？

        我重复了一遍在老师那说过的评价，还特意添加了好多溢美之词。

        “所以，你对她，挺有好感的，对吧。”

        我笑而不语，她也不再继续追问。

        “喂，有饼干，吃吗？”，她从抽屉里拿出奥利奥，递到我嘴边，有点想逗逗我的样子。

        “嗯”我顺手拿来，一口吃掉。

        郝琳俐一脸吃惊，甚至慌张到愣了一下，

        “周蕾说你对不熟悉的人给的东西是不会要的，她花了好久时间才让你接受她的零食，怎么我的东西你第一次就吃了？你骗了她？”

        “如果你是我的第一个同桌，或许我会假装一下，但她把我弄习惯了，我现在反而不会拒绝了，所以，怪她吧。”

        看来，我猜对了，确实是周蕾的注意，干嘛？测验？想知道什么？想试探什么？

        “凯凯，你变了。”

        第二天一早，周蕾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平静而陌生。

        我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是，从一年前刚和你认识时，那个和人讲话会结巴，不善表达的人变成现在这样，能接下别人的逗趣，能顺下别人的调侃，因为习惯了，因为你。

        是你改变了我。

        偏偏就是面对她，我一字也讲不出口，明明在心里演讲了数万遍，可张口却说不出第一句。

        “哦”，我放弃了解释，反正现在，我们不再是同桌，不用时时刻刻面对，也就不用担心如果有了隔阂，会有什么不方便。

        第三天，郝琳俐又替她带来了口信，“想问问你，你在我面前那么会说，怎么面对周蕾就那么沉默呢？”

        “你让她自己来问我，别总要你传话。”

        我有点怒了，这次是瞪着她说的。

        “别生气嘛，我不过是好心问问，你要不高兴了，我下次不说就是啦”

        却也好笑，一向众星捧月般的大美女郝琳俐竟对我那么客气谦卑。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这一年多来，我逐渐和班里那群喜欢打趣我，强抢我作业的男生们混到了一起，他们“凯哥凯哥”的叫着，也再没了当初讥嘲我沉默边缘的假称，只是真的成了习惯而已。就连原本不说话，不熟悉的班里女生，也因为我好说话，愿意借作业给别人抄，能帮忙就都不会拒绝的态度，风评一度比班里第一的夏一飞同学还要好。可就是面对周蕾，我就失去了自信，失去了笑着说什么都无所谓的那种状态。

        “好啦，我不问啦，帮我剥个橘子好不好，剪了指甲，掰不开，你看，真的。”

        她把手伸过来给我看，对我微微一笑，那瞬间竟有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沉醉。

        “半个分你”，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次抢了她的饼干后，她竟然还喜欢上了分零食给我，几乎每天，课间，都有我的份。

        “给，吃嘛，不吃我也会生气的”

        竟有那么点可爱，本就是甜美的音色，配合上稍稍娇柔的模样，一时间，我突然懂了，为什么大家会对她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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