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骨折 送饭

从车间出来，迟天涯送迟江丽去医院，上了车，迟江丽把头靠在车座上，她很瘦小，整个人像被车座椅包裹住了一般。迟天涯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看看姐姐很担心地说：“姐，你没事吧？”

        “你少说两句我肯定就没事了。”迟江丽嘴上埋怨弟弟，心里却为刚才迟天涯为自己站出来而感到幸福。

        这么多年，迟江丽一直和工人们打交道，她谨小慎微，总想用最圆滑的方式把事情处理到最好，受了不少工人的气，迟天涯这次用这么粗暴强硬的方式解决问题，她一时间也觉得挺解气的。一个没有丈夫庇护的女人，弟弟成了她仅有的依靠。

        迟天涯看看表，凌晨一点半了，他叹了口气没话找话地说：“姐，你说咱俩这啥命吧，这个点了还在奔波。”

        “你命不好，别捎带上别人，我问你，那个陈小寞哪里得罪你啦？你话说得那么难听！”

        “姐，你相信我，那个小姑娘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迟天涯语气笃定。

        “哪里不简单？小姑娘一个人来外地实习，一直在车间干得踏踏实实，那些职高的学生闹事她还帮着联系学校的老师，帮了我很大的忙，你就是对她有偏见！”

        “她喜欢我。”迟天涯压低声音但无比肯定地说。

        迟江丽噗嗤笑了出来，仰着头眼睛弯得甚是好看：“我说迟天涯，你这自作多情的毛病是不是又犯了？不自恋能死呀？”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爱信不信。”迟天涯翻着白眼。

        迟江丽想想陈小寞今天在车间站队时的表现，再联想到她留迟天涯在宿舍的事，她心里也犯了嘀咕就试探迟天涯说：“你怎么知道人家小姑娘喜欢你？”

        “我怎么知道？以我迟大公子浪荡情场这么多年的经验呗，她第一次见我，眼里就没有别人，目光里全是崇拜。这我还看不出来吗？”迟天涯语气挺夸张的，还一边说一边伸出两个指头冲着自己的眼睛比划，只有在自己亲姐姐面前他才有最率直的一面。

        迟江丽被逗得咯咯地笑：“你给他送录取通知那次吗？”

        “那次我有事没太注意她，是在车间她给我擦鞋那次。”

        迟江丽想着陈小寞的样子突然把脸转向迟天涯说：“真要那样的话，你和小寞试试呗？”

        “姐，你别闹啊！我能要那么个柴禾妞吗？”迟天涯不屑地说。

        柴禾妞也好过你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精英女友吧。迟江丽在心里暗想没有说出来，只在鼻子里哼哼了两声表示不满。

        “所以凶她，是想撵她走，断了对我的念想。没想到她脸皮比城墙还厚！”迟天涯继续自说自话，迟江丽没再接茬。

        到了医院，挂号急诊，拍了个片子，居然骨折了。本来没觉得怎么疼，但一听说骨折了，迟江丽当时就哭了，动也动不了了。

        当晚就办理了住院，第二天安排手术，得安个钢钉在里面才行。迟天涯一宿没睡，天亮了更觉得手忙脚乱，他想今天还要给昨晚自己装大尾巴狼买单，一上午得去忙招工的事，迟了恐怕会耽误工期，姐姐手术的事还不能让公司知道，公司知道爷爷和二叔就得知道，锦华的项目在关键时时刻最好不要节外生枝，万一再出乱子。

        “快去办招工的事去吧，别跟公司说我摔伤了，我自己能行。”迟江丽临进手述室嘱咐弟弟说。

        迟江丽和迟天涯姐弟俩从小没了父母，是在大家族里长大的孩子，亲人很多，但又都和父母不一样，慢慢地他们学会察言观色，也从小养成了凡事靠自己的坚强性格。同时在大家族里他们也更深切地认识到在众多亲人里只有他们俩才是彼此的至亲，小时候迟天涯被人欺负，迟江丽拼了命都要保护弟弟，长大了，不管是事业上的挫折，还是婚姻里的不顺，迟天涯都是一直站在迟江丽身后替她摆平所有事的那个人。

        迟天涯离开公司，开车上路，本来要直奔人才市场的，但他在海林路立交桥掉了个头下桥直奔菁华里了，在菁华里小区门口的超市他停下车买了一堆食材。拎着去了菁华里西区的公司宿舍。

        陈小寞连轴转，一天一宿没合眼，早晨一下班回到宿舍衣服都没换鞋没脱倒头就睡。这会刚睡了两三个小时，正睡得香，迟天涯敲门，她根本没听见，还在睡着。迟天涯用钥匙开了门。

        他把食材放在地上，看见床上睡得无比香甜的陈小寞，皱了皱眉竟有点不舍得叫她起来，她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床上，脸上的皮肤很白净，但缺少血色，很憔悴，泪痕还在。露出的一节细皮嫩肉的小臂上几道血红的划痕看着都疼，葱白般的手指上有几个还缠着创可贴。迟天涯再次皱眉，他这些年在造纸厂车间出来进去，当然知道小寞手臂上的划痕是怎么回事。

        “起来了，起来了！”迟天涯用脚踢踢床腿。

        陈小寞睁开眼看见迟天涯站在床边，有种男神降临人间的感觉，瞬间坐起，先捂头发，她担心自己两天没洗的头油被迟天涯看见，又去摸自己的嘴边，该死也不知刚才睡着有没有流口水，她心想。

        陈小寞非常慌张地叫了声：“迟总。”然后很礼貌地从床上站起来，像个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地垂手站着，脸颊绯红，一副偶像剧里听命于总裁的害羞样子。

        迟天涯很满意，但还是故意板着脸冷冷地说：“今天你的工作是去医院照顾我姐，车间那边我给你请假，有人问你就说我调你去包装公司前台了，地上的东西你看着做两顿饭送去医院，医院地址我等下发你，交通费回头找我报销。”

        说完迟天涯就匆匆走了，开车行驶在去人才市场的路上的时候，他的心很踏实，知道有人照顾姐姐，他也就能专注于处理造纸厂车间的事了。其实他也不确定陈小寞会做饭，只是推测她不仅会做饭而且应该还做得挺好，根据就是那天早上的那碗清水挂面嘛。

        小寞看了看食材，有大骨头，猪脚和一些配料。她麻利地煮了大骨汤和红烧猪脚，做了爽口的凉拌小菜，晕素搭配，她把菜装进保温饭盒，在楼下的早点铺买了皮蛋瘦肉粥和鸡蛋甜饼装好刚走出小区准备打车，迟天涯的讯息来了，发了个医院的地址给她，没说别的。她想起什么又折回早点铺快速打包了份小混沌和两个金丝牛肉饼，这才打了车来到医院。

        陈小寞到医院时，迟江丽还没做完手术，陈小寞把饭放在病房自己去手术室门口等着。

        迟江丽从手术室出来，陈小寞陪着迟江丽回到病房。麻药劲过了以后，迟江丽可以吃饭了。

        “你做的饭吗？”迟江丽不敢相信地问。

        “嗯，那个粥和甜饼是我买的，我怕来晚了……”小寞笑盈盈地说。

        “小菜好吃，很入味。”迟江丽继续夸赞。

        迟天涯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把招工的事处理完，又回造纸厂车间安排了新老工作的工作交接，终于能继续顺利投入生产了，迟天涯松了口气，赶紧开车往医院赶。在去医院的路上，他突然想起个事来，过几天锦华那边要入驻包装公司进行为期一周的阶段性考查，包装公司那边现在连个前台都还没有，看着太不正规了，以前他和迟江丽本着闷生挣大钱的原则，公司用人方面能省就省，没必要的岗位不设置，没必要的人也坚决不用，公司除了生产车间的工人，行政销售这边迟江丽和迟天涯一把抓，可现在不行啊，有客人要到公司来考查，迎来送往，端茶倒水，打印个文件，总不能总经理一个人干吧，迟天涯后悔今天去人才市为什么没物色个前台回来。不过想想，行政人员哪里像车间工人那么好找一抓一大把。

        迟天涯进病房的时候，陈小寞照顾迟江丽吃完饭睡下了，她看见迟天涯进来，赶紧站起来说：“迟总。”

        迟天涯径直来到姐姐身边看了看问：“怎么样？手术顺利吗？”

        “挺顺利的。”

        “我姐吃饭了吗？”

        “吃了，吃完饭睡的。”小寞说话声间很轻，怕吵到迟江丽。

        迟天涯点点头，靠在旁边的床上，身体松垮下来，小寞马上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陪护床的枕头让迟天涯靠着。

        还挺有眼力介，迟天涯心想。

        “迟总您吃饭了吗？”小寞帮迟天涯放好枕头，小心翼翼地问。

        迟天涯闭着眼本来不想理她。

        谁知陈小寞悄悄打开保温饭盒，小混沌的香味一下子在病房四散开来，迟天涯早上中午都没吃饭，正饿得前胸贴后背。他睁开眼坐了起来，陈小寞随后就把一把汤勺递了过来，迟天涯也就很自然地吃了起来。

        陈小寞又像变戏法一样变出那两个金丝牛肉饼放在桌上，迟天涯一并吃了，总算是饱了。

        上次是一碗清水挂面，这次是小混沌和金丝牛肉饼，陈小寞这两次在吃饭这个问题上算是得到了迟天涯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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