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幼年

"消除执念？"夜七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在他的印象里，齐格格不过是和他在一个地方长大的弱智少女，怎么还扯上执念的事儿了？要产生执念，至少也要等死了之后吧。

        想到这里，他忽然记起了很久之前的一幕，他想起他走的那一天，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一个身影，那道影子闪得太快，一眨眼就不见了，他几乎以为是错觉了。

        "你我走的那天，你是不是出去了！"这个想法一经提起，他全身就开始泛冷气，许多森冷的东西从头顶灌注到脊梁柱，冰冻住了整个心脏。

        齐格格被他看的有些发毛，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是，是啊"

        夜七瞳孔一缩，眼神凝固地可怕，"你在外面，都碰见了什么不想说也没关系，你"

        "没什么啊，他们都不搭理我的，就跟以前一样，不过我遇见一个很奇怪的人，虽然一直要做很多事情，但是你走了以后，就只有他和我说话了哦。"

        "他是谁？"

        "不知道。"齐格格理所当然地说道，"不认识，没见过，不过遇见他之后就很奇怪了，不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不按照他说的做，就会很疼。"

        苏存往前一步，有些凝重的问道，"很疼？"

        "嗯。"齐格格撩起袖子，上面或轻或重的有一些黑色纹路，一部分渗出血液，有的已经结痂，不均匀地在手臂上蜿蜒缠绕着，又从肩膀部分的衣服伸进去，看不完整。

        见到这个印记，苏存看了一眼夜七，又把头低下去，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个东西可以解开，但是如果留下来的话，到时候能保留完整的魂体，也就是说，去除执念后，也可以继续留在人世。"

        "不要它！"齐格格的回答干脆极了。

        冷风刮过去，夜晚大街上，依旧是灯火通明的场景，许多门面店铺此时依旧如火如荼地开着，小贩们拉来了小推车，占据了路边的空地，嘈杂的声音响成一片，熙熙攘攘吵吵闹闹。

        齐格格左手拎了一堆的吃食，右手拿着一串传统的山楂糖葫芦，一路走一路啃，夜七跟在她身后，身上挂满了各种各样零碎的小物件。

        这里是一个大广场，附近的居民晚上闲暇的时候，基本都会来这边逛逛，久而久之，到了傍晚或周末时间，就有许多小商贩聚集在这里，偶尔也会有团队来表演舞蹈杂耍之类的节目，或者是开办一些各式各样的活动。

        走到广场中心，齐格格把最后一颗山楂一大口啃掉，扔掉手里的签子，很顺手地从夜七右手的袋子里，取出了另外一串儿水果口味的。

        "我想坐那个。"拉着夜七的袖子，齐格格笑得又天真又烂漫。在她手指的方向，是那种类似于游乐园的海盗船，不过应该是临时搭建的设施，看起来并不牢固。

        旁边售票的人看见他们，笑着过来搭话，"小伙子带妹妹来玩啊。"

        "啊？嗯。"夜七看了一眼六岁状态的齐格格，应了一声，心情难言。

        这算是很特殊的事情了，苏存的让魂体在外界实体化的药丸子，从前是没什么问题，但是齐格格吃了之后，却回复成了六岁的模样，嫩地小姑娘，看起来让人想要揉两把。

        带着齐格格坐了两次之后，她就有些厌烦了，告别了售票的大叔，一路跟着她，夜七又到了另外的孩子们玩闹的地方。

        "夜七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在灯光的映照下，小姑娘的脸色变得一片暖黄，仿佛闪耀着金色的辉光。

        "哦，是怎么"死的。

        夜七顺着她继续说下去，说到一半却发现，这个话题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冻死的，冬天里忘记盖棉被了，后来就死了，之后我看见院长和阿姨，都好像很伤心，然后，就留在那里没有走了。"

        夜七手一停，冻死的？

        齐格格进来孤儿院时，就已经六岁了，有人拉着她来了这里，之后一走，就再也没回过头，后来警察也帮忙找过她的家人，但几乎都是一无所获，六岁是已经有自己记忆的孩子了，所以齐格格几乎每天都在闹，经常会故意的不吃饭，各种各样熊孩子式的无理取闹。

        后来，就安分很多了。

        现在想起来，夜七依稀记得，在齐格格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当时有人抬了东西出去，气氛肃穆了好几天，听说是有人死了，不过在他周围倒没有缺过谁，所以没太在意，唯一的意外的就是，从那之后，齐格格就不太爱和周围的人说话了。

        夜七有时候遇见她，会打个招呼，有一段塑料一样的友情。

        如果齐格格是冻死的，那么再更久的之前，她就不再是活着的了，这样的话许多曾经困惑的事情，如今也能够解释得通了。所以说，这就是当时几乎所有的成年人，都不再提及她的原因吗？

        原本以为是之后，却原来死在了更久的之前吗？

        "我以为一直闹就能找到妈妈了呢"小姑娘扬起笑脸，看更远处坟墓模样的山巅，"后来病了，很饿，但是也没有要吃东西，悄悄踢掉被子，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就没有人理我了。"

        夜七看着她，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后来的时间里，齐格格装作所有孩子的样子，悄悄地长大，但除了夜七，其实也没有人看到，真正的齐格格被装进了小盒子里，不知道埋在了哪里。

        星光明明灭灭，灯火也明明灭灭，地上的所有影子交错照映着，乱成一团。不过一转身的工夫，齐格格又跑到了前面，抓着一个和她身子一样大的棉花糖，笑眯眯地喊夜七过来付账。

        时间过得很慢，这是最后的一段旅途。

        等到将近十一二点的时候，适宜孩子们的东西，已经消失得寥寥无几了，齐格格揽着她买的一大堆的小玩意儿，在旁边的夜七身上，也挂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

        许多垃圾被人随手扔在地上，狼藉一片，许多拥有店铺的人已经清扫了自己门前的区域，但在马路上依然是脏兮兮的，环卫工已经下班，要想等到这片东西被清理，估计要明天的凌晨了。

        齐格格看着这堆垃圾，看它们被风吹跑，被过往的车辆碾过，最终伤痕累累，却还是在原地。

        "夜七。"齐格格喊。

        夜七转过去，无奈地看着她，"想要什么？"

        "有些累，我想睡了。"

        一大堆的小白点儿悄悄升起来，凝成了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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