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串个场

　　一周后。

　　“我们虽然也很想尽快把这个案件破掉，可是真的没办法，当时那个小巷子里没有监控，你的儿子也说不出当时那几个小混混是什么样子……我们也很为难啊！”

　　“那我儿子这一次就这样白被打了？”

　　“案情我们这里已经登记了，只能等到有线索的时候再通知你们。”

　　“……”

　　“关于遭受暴力导致精神异常的证明文件我们这里会帮你们出具给兵务厅的人，你的儿子应该是已经不需要服兵役了。这件事你放心吧。”

　　“兵役什么的倒是其次，关键是……”

　　“爸，算了，就这样吧。”

　　林正宇拦住了在那里还想理论一番的父亲，摇了摇头。

　　父亲的脸上还是满满的愤怒。

　　但是他们都知道，在这里跟这个警察发牢骚，一点用都没有。

　　就算是小巷子里没有监控，两头呢，附近呢？能把人打成这个样子的小混混是什么人，这些会不知道吗？估计早就是一些已经有案底的人，一查就知道了。

　　怎么可能完全不知道啊……

　　可是话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就连对于身处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认知都还不是很充分的林正宇都猜到了，那三个殴打自己的小混混绝对不简单。

　　已经超过了他们家这种“中产”所能伸张正义的范畴。

　　“爸，其实没关系的，你不用这么担心我……”

　　林正宇试图安慰一下在他前面一声不吭，闷着头走路的父亲。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执行过几百个任务了，这里面也是有一些附身到另外一个身体里来做的任务的机会，可像现在这样感受到的所谓“家的温暖”好像是头一遭。

　　这当然也是因为以前做任务，他从来都懒得去管周围的人怎么想。

　　可现在一看，这种没有什么利益作为出发点的纯粹的关心……

　　自己过去这两千年或许真的错过了很多。

　　“你现在能喝酒吗？”父亲似乎没有在意林正宇的安慰只是自顾自的说到。

　　“能倒是能……不过医生肯定不会允许我喝酒的。”

　　“走。”父亲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就继续自己闷着头走路了。

　　……

　　“你的脑子没什么真的问题吧？”坐在一家卖煎饼的小店的角落里，自己灌下了一口米酒之后，父亲面无表情的对林正宇说到。

　　“没有，就是那天检查的时候我有点走神而已。”

　　“嗯，我听你妹妹说你其实比以前脑子更好使了。知道要是早点跟我说了，我会逼着你去服兵役？”

　　“也许是被打开窍了？”林正宇讪讪的笑着说。

　　这个妹妹也是个叛徒啊！

　　“兵役本身我不坚持，我只是看不惯你之前的那个样子，太阴柔了，想要你去当兵，锻炼锻炼。”

　　“我明白的。只是我觉得……现在的我可能也不需要这个了。”

　　是啊，半岛这个地方的兵？

　　一言难尽啊……

　　“你工作的事情先放下来吧。”父亲没有纠结这件事，很显然，他也觉得自己的儿子不想去服兵役就不去吧。

　　又不是他欠这个国家的。

　　“工作？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家里的生活费用压力……”

　　林正宇这才注意到自己记忆的角落里对于工作的那部分内容。

　　摄影工作室。摄影助理。

　　一个听起来还挺高端实际上就是苦力的工作。

　　当然可以不做，只是现在……他似乎更需要一个经济来源。

　　没钱啥都做不了，这个古今皆然。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而且就你给的那点钱够做什么！你好好的收收心，准备一下考大学的事情。”

　　“考大学？爸……”

　　“以前我确实太没把你放在心上了。”父亲没有搭理林正宇的话，“只是宠着娜琏，我也一直以为你很不喜欢你的妹妹……”

　　“怎么会，娜琏跟我之间怎么会……”这句惊讶的话倒是发自内心，原本的那个林正宇在骨子里也是宠着自己的妹妹的。

　　“你这次表现的很像个男人。有点能扛起来家的意思了。”父亲再次打断了林正宇的插话，“工作什么的，你也先别做了，摄影这种事，你拿来做爱好就好了。不用非要变成工作。回头我给你一点钱，你去买你喜欢的相机吧。但是不要再做你那个什么摄影助理的工作了。那工作，没前途的。好好去考个大学，出来找个稳定的工作，才好结婚，生孩子。明白吗？”

　　“爸，我高中都没好好念过，你要我考大学才是为难我吧！”林正宇一脸的无奈。

　　“那你还要一直这么混下去？”父亲有些生气了。

　　“这一段时间我休息一下，然后我会去找我们店长商量一下成为摄影师的事情。”林正宇说着“自己”在受伤之前的规划，“之前我想着的是先去把兵役服了，退役之后再做摄影师的。现在既然兵役免了……我直接就可以去试试了。其实做什么工作都是一样的，过去四年的助理工作，就跟读了四年大学也差不了多少，我学的很认真的。”

　　父亲没吭声。

　　“而且我现在二十岁，等大学四年读出来二十四了，未必就比我现在继续现在的工作能做的更好。现在大学生其实也不是很好找工作的。我又不是一定能考上……S大？再说了，大学的学费也很贵，没必要花这个钱啊！”

　　“这些年家里紧巴巴的过日子，你以为我真的是钱挣得少？？我是在替你们兄妹两个攒大学的学费！！”父亲终于爆发了。

　　“那现在也刚好。娜琏那边在公司里做她想做的，现在看来前途也不错，至于我……也有自己的职业规划，爸你不用担心了。倒是我觉得妈其实应该过上更宽裕点的生活的。”

　　“随便你吧。”父亲看着林正宇这里一脸的认真，也没再说什么了。

　　接下来的时间，父子两个人就这么坐在那里安静的，各自吃着煎饼，喝着米酒。

　　就像绝大多数严格的父亲和性格懦弱的儿子一起吃饭的时候的气氛一样。

　　好一阵子，电话的铃声才打破了这份异样的安静。

　　父亲接通了手机，坐在他对面的林正宇都听到了听筒里传出来的母亲的愤怒的牢骚声。

　　不回家吃饭，中午喝酒，还是带着大病初癒的儿子……

　　妻子有充足的理由对着自己的丈夫生气。

　　于是，这顿午饭，也就这么告一段落了。

　　两个人从饭店里走了出来。

　　一前一后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气氛依旧安静的有点沉重。

　　“爸。”

　　最终，是林正宇先打破了这个沉默。

　　“怎么？”父亲转过了头，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我最近一段时间在想是不是可以搬出去住。”

　　“搬出去？你有钱嘛？”

　　“总会有办法的。”林正宇笑了笑。

　　“……为什么？家里住不下你了？”

　　“昨天晚上娜琏上洗手间，回来懒得爬上铺，直接就挤到我被子里睡了……”林正宇有点无奈的解释了一句。

　　安静。

　　“你不是一直睡上铺的吗？”

　　“是啊！昨晚她非说我受伤了让我睡下铺，可她半夜迷迷糊糊上了个厕所回来估计就忘记了。”

　　“那你今天回上铺去睡就好了吧？”

　　“不是上铺下铺的问题。以前她还是个小孩子也还好，可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这样，多少还是有点不合适的。”林正宇有点尴尬的笑了笑，“爸你不知道，她睡觉可不老实了……”

　　父亲有点沉默。

　　“而且我也二十岁了，成人了，也该自立了。”

　　“你要搬出去……有钱租房子吗？我这里的钱都是定投，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的。”父亲听到这个理由，终究还是被说服了。

　　“不用，不用。”林正宇连忙摇头，“我现在还是有点积蓄的，先搬去考试院住，总是没问题的。”

　　“你的积蓄哪儿来的？”父亲一脸的好奇。

　　“这两年除了每个月交给母亲的生活费，我自己基本上一分钱都没花。”林正宇笑着指了指身上的衣服。

　　这身衣服，已经穿了四年了。

　　挣到一些钱就搬出去住，这个，是原本的那个林正宇在几年前就已经下定的决心。

　　“……你小子……是真的对我意见很大啊！”父亲深深的看了一眼林正宇，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真不是！我只是想向你证明，我是一个男子汉而已。”

　　“你先等等。”父亲瞪了林正宇一眼。

　　“我自己可以的……”

　　“你还记不记得李叔叔？”父亲看起来像是转移了话题。

　　“李叔叔？哪个李叔叔……”

　　“那个家里是开饭店的，华人。”

　　“哦……记得。他不是两个月前移民去美国了吗？怎么了？”

　　“在美国呆了一个月，他就有点不适应，想要回来韩国了。”

　　“……哦……不过这个跟我这里有什么关系吗？”

　　“他移民的时候打算把他家的房子卖掉，原本是托给我帮忙联系不动产商的。现在他改主意了，打算等他女儿在那面读书读完了，就跟他的妻子一起回来韩国生活，所以不打算卖了。只不过这几年暂时肯定不会回来住，租出去他又怕被租户给弄的乱七八糟的，而且家具什么的，他也舍不得丢，所以他就想让我帮他管理一下，每个月找人去打扫一下什么的。”父亲很认真的摇了摇头，“要不然我跟他说一下，让你去他家那面住，这样你应该用不着付多少钱的房租。”

　　“这个……我记得李叔叔家里挺大的吧？我们还去做过客的……”

　　“是啊。两周一次的家政清洁我去问了一下，平均一个月都要四十万韩元的。”

　　“这么贵啊……”

　　其实现在的林正宇对于韩国的钱真的是什么概念都没有，他这句话的来源，跟刚刚说的话，都是依照着记忆中那个林正宇的概念来说的。

　　参照的是林正宇现在的收入。

　　“现在做家政就是很贵啊！”父亲点了点头，“我去跟他说，让你住过去，一方面可以帮忙照看着房子，另一方面也可以帮他省下来找人打扫房间的费用，还可以给他一些房租，看在我的面子上他应该会很干脆的答应的。”

　　“恩……”

　　“那这几天你还是在家里住着吧。”

　　“可是娜琏……”

　　“你们在一起住了十几年了，再多住几天就不行了？”父亲瞪了一眼林正宇。

　　这已经是训斥了。

　　“……哦。”林正宇低下了头，没有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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