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六 紫丹

　　接到入宫商议政事的命令，紫丹头领打扮整齐后从驿馆出来，骑上马汇入了一支连绵不绝的运粮队伍，朝着王宫走去。
今天的卡洛城格外热闹，几乎快赶上前不久举行祭祀大典的时候。几乎所有卡洛城的人都涌上了街头，观看这支特殊的运粮队伍，因为这是莫西大宰补交的田地赋税。长长的粮队从城外一直延伸到王宫大门，根本看不到尾，难以想象这些马一共驮了多少斤粮食。
身着绣花青衣，头上插着一只银钗的紫丹头领，跟随着粮队一路缓缓向王宫走去。看着街道两边站满看热闹的人群，听着人们不绝于耳的议论，紫丹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让莫西补交的赋税穿街过巷，引起民众的关注，这是盘果惩治贪腐的最好展示，用这一招就能让盘果在很短的时间内获得民心，人们会对这个来自森多部族的大王有一个廉洁公正的好印象。况且通过核查莫西的田地，还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让盘果能顺利地接着对其他贵族开刀，简直是一举两得。
“紫丹头领。”身后传来巴尔头领的声音。回头一看，敦实的巴尔骑在他的矮马上，两个高里部族士兵在前面推开人群给他们的头领开道。
紫丹只好礼貌地停了下来，脸上是她一贯的冷漠表情，等着巴尔来到面前冷冷地问候了一声，“巴尔头领。”
巴尔抹了抹额头渗出的汗，抱怨道，“真不知道盘果要我们呆到什么时候，我天天都在想念我的妻子和儿子。”
祭祀大典完毕，盘果还没允许紫丹和巴尔，霍多三位首领返回自己的领地，对于在战争中倒戈的拉旺头领霍多和高里头领巴尔来说，他们巴不得早一点离开。刚刚结束的那场战争中，两位部族头领像墙头的草一样一会倒向雅格，一会倒向盘果，尽管战争结束后雅格和盘果都表示不会清算旧账，但卡洛城毕竟不是自己的领地，还是回到自己家才安全。
尽管紫丹知道巴尔的心思，但也不说破，只是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巴尔头领有十几位妻子，快二十个儿子，不知道到底想念的是哪一位。”
“都想，都想。”巴尔嘿嘿一笑，“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不知道家里闹成了什么样。”
“看来还是孤独一点好，”紫丹轻抖缰绳，让马继续往前走，“起码没有巴尔头领多妻多子的烦恼。”
其实对于紫丹头领来说，即便盘果允许她离开她现在也会回平甲去，原因是她必须见山雅格一面。那天在雅格亲自主持的大会上，紫丹听到雅格把达来许配给祖平时，心立刻像掉进了冰窟窿。她一定要找机会当面问问雅格，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岂不是要把她和达来永远分开再没有团聚的时候吗？一旦达来生下将来的大王，难道还能承认私生女的身份吗？
总大摩师的话就相当于神灵的旨意一般，已经不能更改。但紫丹绝对不是个好惹的人，这个女人经历了家族的变故，与女儿的长期分离，还凭自己一个人把平甲治理得井井有条，这一切都说明她是个既明智又果敢的人。她决定借今天进宫的机会，恳请盘果大王同意她到王宫后的莽山上去觐见总大摩师。
走不多远，又遇见了拉旺部族头领霍多，同样是抱怨盘果为什么还不放他们回领地。
紫丹听了也只是笑笑，她不想参与这种毫无意义的讨论，如论盘果葫芦里卖什么药她都不担心，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和盘果都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何况现在盘果初登王位，最需要的是稳定，就算想对各个部族干点什么也还腾不出手来。
下马走进王宫大门，紫丹便立刻大吃一惊。她知道莫西田地很多，所以这些年瞒交的赋税也很多，但没想到会这么多，整个半月广场都被一袋袋粮食铺满，宫门口还不断有粮食运进来。
巴尔头领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万能的山神啊，莫西到底有多少田地。”
莫西头领惊叹道，“恐怕我拉旺部族一年的收成也没有那么多。”
三位头领走到议事楼前，看到了同样感到的一班大臣和大亚，他们对着这些粮食在互相交头接耳，而站在他们当中的两个人却没有丝毫惊讶，一个当然是莫西大宰，他的脸上似乎还有些自豪，尽管这些粮食从现在开始已经不属于他，但以这种方式展现在诸位同僚面前，也算的上是一种显摆。另一个同样有些得意的是祖平，他顺利完成了核查莫西家族土地的任务。
“大王驾到！”
众人纷纷转过头来，盘果伟岸的身躯出现在议事楼大门口。
“诸位。”盘果洪钟般声音居高临下地响起，“莫西大宰做了一个非常好的表率，缴清了所有的田地税。”
众人脸上的表情立刻从惊讶齐刷刷转变成了崇敬，一起朝着盘果跪下来，“大王英明。”
“诸位起来，我还有事宣布。”盘果扫视了群臣一眼，“既然莫西勇于纠正自己的过错，并且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忠诚，所以我认为，莫西完全有能力继续胜任大宰的职务，负责睢国食盐的分销，诸位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次连坎纳大亚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群臣一致通过了盘果大王的决议。
“至于核查其他大臣、大亚以及贵族的田地，仍旧由祖平负责。”盘果把目光投向祖平，“你要像核查莫西大宰家族田地一样，认真核查好其他家族的田地，坎纳大亚负责给你提供人手。”
宣布完决议之后，眼看着盘果就要宣布退朝，紫丹头领正想等众人都走了再跟盘果提出觐见雅格的请求，没想到盘果却主动让她留了下来。
紫丹跟着盘果来到了他的寝宫，一进屋子，盘果就命人把大门关上。对于盘果的这个举动紫丹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盘果把自己单独召进寝宫到底有什么图谋。紫丹心里提防，脸上便显露出一丝紧张。
注意到紫丹的神情，盘果笑着指着火塘旁的羊皮，“坐下吧，我有事想和你商量，确切地说，是想跟你求教。”说着自己大大方方地盘着腿坐在了对面。
这样一来，紫丹觉得自己多虑了，也大方地坐了下来，“大王言重了，有什么事就请直说。”
盘果舀起一勺架在火塘上铜锅里的茶水，倒进了紫丹面前的茶碗里，“我知道，在平甲奴隶可以自由买卖。”
紫丹立刻用警惕的眼神看着盘果，“大王是要治我的罪吗？”
盘果气定神闲地给自己的茶碗也舀进一勺茶水，笑着说道，“紫丹头领不用紧张，我不会治你的罪，而是要把奴隶自由买卖推广到全国。”
紫丹更加惊讶，她没想到盘果不但不追究还要推广奴隶买卖，“大王这是在违背祖制，会得罪很多人。”
“难道我核查贵族们的土地就不得罪人吗？”盘果爽朗地笑了，“我这个大王干的就是得罪人的事，但是得罪的是那些贵族，受益的是整个国家。”
紫丹默默地点了点头，的确，当初在实行奴隶自由买卖的时候，不少老贵族站出来反对，甚至仰乌上师还跑到卡洛城来向令堆告状，所幸的是，由于其他原因令堆并没有干涉，紫丹才得以继续推行下去。
“我知道，困难不小，所以专门让你来跟我说说，你采取了那些方法。”盘果很坦诚地说道。
“不知道大王为何要这么做？”紫丹对盘果的想法很好奇。
“你当初为何要这么做？”盘果反问道。
“平甲不是乌东，获得奴隶那么方便，所以奴隶不能自由买卖，就会造成劳动力的浪费，有田地的人找不到合适的劳动力，田地少的人却又有很多奴隶，再说允许奴隶自由买卖还能让一些制作的作坊获得廉价的劳动力，能为他们节省成本，鼓励更多人从事除了耕种之外的行业，这样整个部族就能兴旺起来。”紫丹大着胆子侃侃而谈。
盘果高兴地一拍大腿，“我也是这么想，我要做的和你一样。”
这场谈话持续了大半天，连午饭都叫人端到盘果的寝宫里面来吃，直到夕阳把窗户的影子斜投到地上交谈才结束。
盘果满意地站起来，“紫丹头领，你在平甲的做法对我下一步推行奴隶自由买卖很有借鉴的意义，这段时间你就暂时不要回平甲去，我有什么问题好随时召见你。”
留不留在卡洛城对于紫丹来说无所谓，但那件更重要的事她必须得去办，现在正是好时机，便说道，“在下有个请求，请大王恩准。”
盘果大手一挥，“你说。”
“在下想觐见总大摩师。”紫丹说道。
盘果脸上立马疑云涌现，“你要见雅格，有什么事吗？”
“私事。”紫丹说道。
盘果沉吟了一下说道，“不是我不允许你见，而是总大摩师现在谁也不见，他派了拉姆上师住在宫中，即便是我有事要禀告总大摩师，也要通过他。”
紫丹看着盘果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只好无奈地说道，“那请大王告知拉姆上师，请他转告总大摩师，紫丹有事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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