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五 令堆

　　令堆离开弥漫着醉人心脾的寝宫，带着飘飘欲仙的脑袋坐上了四个卫士抬着的躺椅，朝着举办宴会的偏殿走去。他的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嘴角还有那名睢国女子的香味，身体里残存的**还在继续发挥作用，让令堆感觉还身在云端。
一阵微凉的秋风吹来，让令堆清醒了不少，他睁开迷蒙的双眼正好看到旁边一栋楼上半掩的窗户后面有一张惨白幽怨的脸，令堆浑身一激灵，像见到鬼一样立刻双手撑着把身体坐直，昏沉的脑袋立时清醒。他这才想起，那是女儿达来的寝宫，算起来，达来已经被囚禁了一个多月。尽管这个女儿在令堆心中远远比不上木仑，但终究也是亲生骨肉，令堆叹了口气，寻思着在祭祀大典之前和拉浪商议一下，把达来远嫁到睢国去，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微微摇晃的躺椅把令堆抬到了偏殿，他的到来让已经等候多时的群臣们都立刻躬身行礼。
令堆扫视了一眼，竟然没有看到拉浪，这让他心中有些不满。这个侄儿仗着给自己送了美女和**，就变得越来越怠慢，最近很少到宫中请安，说好运来的金丝木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消息，看来得找机会敲打敲打，让拉浪知道濮囯并不是必须要睢国的食盐。
让群臣坐下后，珍馐美味很快摆满了各个大臣面前的矮几。
令堆清了清嗓子，“本王接到最新的战报，雅格总大摩师节节胜利，已经攻到了森多大寨外，平叛胜利已经指日可待。”
莫西第一个站出来，一躬到地，“恭喜大王。”
其他大臣也紧跟着站起来鞠躬，大厅里顿时充斥了各种恭贺的声音。
令堆端起盛满美酒的铜盏，高声说道，“预祝雅格总大摩师早日凯旋归来。”
一轮美酒过后，大厅里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令堆开始宣布正事，“本王决定今年的祭祀大典一定要更加隆重，以此感谢山神及先祖对濮囯的庇佑。”
听到令堆刻意在隆重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群臣纷纷点头，并高声附和，“大王英明，隆重举办祭祀大典可以彰显我濮囯繁荣昌盛。”
“祭祀用的牛羊应该比去年多加一倍。”
“吹长号的要把半月广场围成一圈。”
令堆高兴地点头，这些大臣很能领会他的意思。要隆重举办的真实目的当然不仅仅是为了祭祀山神和祖先，最近一段时间可谓是多事之秋，痛失爱子，囚禁女儿，亲随背叛，森多乌东起兵造反，自己还断了双腿，仿佛积攒了一辈子的痛苦一起袭来。不过这一切即将过去，随着前线好消息的不断传来，令堆相信霉运也即将结束，他要用一次最隆重的祭祀大典向濮囯上下证明，不管是命运的折磨还是人为的忤逆都无法战胜他。
就在众位大臣正在为如何更加隆重举办祭祀大典出谋划策的时候，一声悠扬的螺号声传来。这不同寻常的声音让闹哄哄的大厅立刻鸦雀无声，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听过这种声音。
“是牛角声？”有大臣低声猜测道。
“不像，牛角声要低沉些。”
令堆大声命令，“快去查看一下。”
站在大殿门口守卫的卫士刚跑出去不久，令堆和群臣就听到了响箭划破天空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响箭。”
“什么响箭？”
王宫太平得太久，大部分的大臣这辈子都没听过王宫卫士发出的响箭，所以愣了半天才想起这是王宫卫士发出的求援信号，即便想起，但谁也不相信王宫会受到攻击，毕竟叛军在几百里之外的森多。
就在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疑惑的时候，一名王宫卫士气喘吁吁跑到大殿门口跪倒，“启禀大王，盘果率领叛军攻进了王宫。”
大殿里静得可以听到喘气声。
令堆怀疑自己的耳朵，厉声喝道，“你再说一遍！”
“启禀大王，盘果率领叛军攻进了王宫。”
令堆这回清楚地到了盘果两个字，隐隐传来的兵器碰撞声证明了消息的确切无误，脑袋立刻嗡的一下成了一片空白，心中反复着一句话，“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大殿里立刻炸开了锅，群臣踢翻了矮几，菜肴酒水洒了一地。
“大王、大王。”大臣们接连不断的呼唤把令堆从震惊中拉回到了现实。
“别慌、别慌，内外城垣的大亚听到响箭会立刻赶来。”令堆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
“对、对、对，大家不要慌，”多尹大宰高举着双手喊道，“大王说得对，内外城垣还有上千守军，定能把盘果剿灭。”
看着多尹颤巍巍站在群臣中大喊，令堆忽然有些内疚，关键时刻还是老臣管用。
莫西却立马反驳说道，“盘果都已经冲进了王宫，叛军肯定已经攻破了内外城垣，哪还有什么援军，还不如赶快逃命。”
一听这话，本就慌乱的群臣顿时纷纷往大殿外跑。
令堆愤怒地大吼道，“你们站住，快来人！”
这个时候令堆这个大王的话根本就没有约束力，不消片刻，除了多尹大宰和莫西之外，大殿里的大臣们全都跑了个干干净净，就连守在大殿外的几名卫士也不见了踪影。
多尹气得颤巍巍走到莫西面前，指着鼻子大骂。“莫西，你要干什么，你是要造……。”
话还没说完，多尹就感觉腹部一阵冰凉，低头一看，一把短铜刀插在了肚子上，然后抬起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最后看了莫西一眼，“你是……。”
莫西点点头，抽出了短刀，多尹瞪着两只眼睛仰面倒下。莫西用衣服插干净刀上的血，带着故作愧疚的笑容看着王位上的令堆，“大王，实在对不住，杀了您的老臣。”
令堆慢慢翘起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为什么？”
莫西把刀又藏进了宽大的袖口里，整理了一下长袍，让他凸出的肚子显得更加凸出，满脸堆笑地说道，“您这是明知故问，拿在下开玩笑吧。”
令堆笑着摇摇头，“我应该问，盘果给你什么好处。”
莫西急忙点头，伸出肥肥的大拇指，“大王这次问到点子上了，盘果头领承诺让我取代多尹大宰的位置。”
“所以你就把多尹杀了。”令堆理解地点点头。
“多尹反正迟早都要死，我就先为自己扫清障碍。”莫西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原来就是外廷大宰，一个大宰的位置应该不足以收买你。”令堆盯着莫西说道。
“当然，当然。”莫西憨厚地笑了，“拉浪王子还承诺把睢国食盐在濮囯总销售的权利给我。”
“拉浪他、他也……？”
莫西很诚恳地点着头，“对，对对，大王您想想，单凭盘果怎么可能收买王宫城门守卫火石统领，还有您先后杀掉的两个亲随弄甲和弄端，”莫西一拍脑袋，掰着手指数起来，“您看我这记性，还有内城垣的大亚塔达，还有……。”
“够了！”令堆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像一只都败的狮子，垂下了高傲的头。
一个坚定的脚步声从殿门口传来，一拉长的人影笼罩在了令堆脸上，不用抬起头令堆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走进大殿的是谁，他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来了。”
盘果一步一步走到大殿中央，挥一挥手，莫西知趣地走了出去，还把殿门关上。
令堆这才慢慢抬起头，半眯着眼看着盘果，“你以为你赢了吗？”
盘果摇摇头，“还没有，不过快了。”
“雅格率领的十万大军已经攻到了森多，你赢不了。”令堆咬着牙似乎要把盘果嚼碎。
盘果背着手在一片狼藉的大殿中踱起步来，“正因为我知道森多和乌东联起手也抵挡不住十万大军才会冒险潜入卡洛城，和拉浪合作攻占王宫。”
令堆干笑了两声，“狡猾的森多人，我的先辈真是瞎了眼，让你们家族成为森多头领，我就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盘果忽然仰天长叹，“可悲啊可悲，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我为何要反。”
“还能为什么，”令堆重重拍打着王位，“不就为了这个位置吗？你、德莱、还有其他部族的头领，包括我死去的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你们每个人天天都想把我从这个位置上撵下去。”
“所以你每年搞祭祀大典，榨干我们的粮食和牛马，就是害怕我们有能力造反，”盘果鼓着眼睛一步步朝着令堆走去，“所以雅格派遣上师到各个部族只为了监视各个部族头领。”
看着气势汹汹的盘果越走越近，令堆禁不住把身体往后仰，盘果似乎带着一股杀气让他浑身发凉。
盘果一步步踏上台阶，拔出腰间把那把泛着寒光的上古神刀，“我盘果家族世世代代为王族，为濮囯任劳任怨地耕种粮食，不求赏赐，只求平安，但你却非要把我往绝路上逼。”
“有种你就杀了我。”令堆闭上眼睛，仰起头。
“住手！”一声大喊从大殿门口传来。
令堆睁开眼，看到拉浪跨进了大殿，几个士兵押着满身鲜血的坎纳跟在后面。
盘果收起了刀，沉声说道，“我不会杀你，我要让你看看一个被你们这些王族歧视的部族头领怎么创造一个新的濮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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