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五 基布

　　基布拉着岗巴的手走上了架设在绝望断崖上的石桥，巴艾和哇喇立刻跟了上来。
“你们在这里等我。”基布说道，“打开了无界墙你们再过来。”
“不，”哇喇坚定地说道，“这么关键的时刻，我们必须在场。”
“说不定能帮上忙。”巴艾急忙补充。
基布点点头，“自己小心。”
石桥被浓雾笼罩，伸手几乎看不见手指，只能摸索着一步步向前走。桥面上的石板像刚刚洒了一层水，一不留神就会滑倒。
“注意脚下。”基布侧过脸，关切地对一脸茫然的岗巴说道。
“基布，我怀疑他根本就听不见你在说什么。”巴艾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虽然距离基布只有几步的距离，但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
“他不是聋子，他是个傻子。”哇喇纠正巴艾的话。
“我不管他是什么，只要他能帮我们打开无界墙，我给他磕头都行。”巴艾说道，“我都等不及要踏上我们邑人自己的土地。”
“是邑人贵族的土地。”哇喇说道。
“等我们骑着灰面兽出现在那些贵族面前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把我们当做神人。”巴艾信心满满地说道，“我们不仅会有土地，还有数不清的牛羊。”
“目光短浅，我不但要土地和牛羊，我还要让头人把他的女儿嫁给我。”哇喇不禁也开始憧憬，“以后我的儿子就会成为头人。”
“别做梦了，头人怎么可能把他的女儿嫁给一个奴隶。”巴艾说道，“还不如要点土地实惠。”
哇喇狠狠地说道，“他们谁敢再把我当奴隶，我就让灰面兽咬下他的脑袋。”
基布扭过头，对着两人声音传来的方向说道，“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小心自己脚底下，深渊里的火龙正张着嘴等你们去填它的牙缝。”
一提到传说中断崖下的怪兽，巴艾和哇喇都不敢再言语，把注意力集中到脚下，以防走到石桥边上去。
浓雾里行走，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自我感觉是向前走，其实已经走偏，等一步落空再后悔已经来不及。
基布一手拉着岗巴，另一只手笔直地向前伸，谨慎地抬脚，试探着放下，每一步似乎都在冒险，石板的湿滑和冰凉不断通过脚底传遍全身，清醒着他的头脑。
“走了这么久还没到，我们是不是迷路了。”巴艾小声地说道，“无界墙距离桥头应该没多远。”
“我们就走在桥上，怎么可能迷路。”哇喇没好气地说道，“你是不是和岗巴一样，也成了傻子。”
“你再骂我一句傻子试试，”巴艾有些恼怒，“信不信我把你这个瞎了一只眼的丑八怪扔到断崖下面去。”话说出口，巴艾忽然想起岗巴也瞎了一只眼，急忙往前看去，但只看到基布和岗巴朦胧的背影。
从不服输的哇喇大声地回敬道，“有种你试试。”
“住嘴！”基布突然吼道，他的手触碰到了坚硬的东西，“我们到了。”
身后的巴艾和哇喇迈着小快步走到了基布身边，一道无边无界的冰墙仿佛突然从浓雾里冒出来，横在他们面前。
三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哇喇把颤抖的手按在冰冷的墙面上，巴艾甚至张开双臂，把整个身体完全贴在墙上，仿佛无界墙是他梦寐以求的情人，“无界墙，我们来了。”
短暂的激动过后，三个人齐刷刷把目光集中到了岗巴身上。
基布拉着岗巴坐下，凝视着岗巴茫然的独眼，“岗巴大摩师，请施法打开无界墙，让我们回家。”说完，基布和两个同伴退后几步，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岗巴安静地坐在无界墙前面，没有任何举动。
时间在静静地流逝，岗巴还是坐着一动不动，雾气湿透了他的衣衫，他也毫不察觉。
“基布，”巴艾看了基布一眼，“我记得当年布隆大摩师是要念一段咒语无界墙才打开。”
“而且布隆大摩师有一根法杖，这个傻子没有。”哇喇没好气地说道。
基布不为两人的话所动，仍然盯着岗巴，平静地说道，“我相信他。”
哇喇忍不住站到了基布面前，指着岗巴说道，“要是他永远这么坐着呢？”
“我就永远等下去。”基布面无表情地说道。
哇喇气得眼睛都要鼓出来，“难道现在你还看不出来吗，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邑人大摩师，就算是，他也成了傻子，不会念经，不会法术，坐在这里只有等死。”
基布把手搭在哇喇的肩膀上，“哇喇兄弟，我很感谢你和巴艾，还有桥头那些邑人们这么相信我，和我一起走到这里，或许岗巴真像你说的成了傻子，什么也不会，但我坚信有一天他总会清醒过来，为我们打开无界墙。”基布转过头看了一眼巴艾，“或许这一天在遥远的未来，但我会一直守在这里，直到死亡。但我没有理由让你们和我一起等待，你们回去吧，带着灰面兽回去，找一个没有濮囯人的地方安顿下来。”
“不，我不走。”巴艾坚定地坐下来，“我们是生死兄弟，我和你一起等。”
哇喇气得指着基布和巴艾大吼，“疯了，疯了，你们都疯了。”
基布无奈地说道，“哇喇兄弟，把你们带到这里，是我对不住大家，你代我去向那些邑人同胞们道歉，带着他们回去吧。”
“不是你，是那个家伙。”哇喇抬手指向岗巴，“他才应该负责。”说着哇喇几步走到岗巴面前，一把把岗巴从地上拽了起来，大声吼道，“你这个傻子。”
“你要干什么？”基布急忙冲过去。
“我要打醒他。”哇喇一手抓住岗巴的衣服，另一只手握拳打在岗巴的脸上，岗巴的嘴角立刻渗出了鲜血。
就在哇喇准备再次挥拳的时候，基布已经抓住了他的手，“放开他。”
哇喇看到基布的另一只手已经握紧了拳头，“你要打我？我是和你一起逃命的邑人兄弟，我不想不让你死在这里，你竟然要打我？”
基布缓缓点点头，“你不放手，就不是我兄弟。”
“好、好、好。”哇喇咬着牙连说了三声好，慢慢把抓着岗巴的手松开。巴艾急忙走过来把像木头人一样的岗巴拉到一边，为他擦掉嘴角的血迹。
基布也松开了哇喇的手，“哇喇兄弟，我其实……。”
哇喇一摆手，神色黯然地说道，“你不用解释，我不想听。”说着朝桥头慢慢走去。
看着哇喇的背影消失在浓雾里，基布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愧疚，哇喇的冲动正说明他太看重这份浓浓的兄弟情义。转过身，基布来到巴艾跟前，看到了一边脸被打肿的岗巴，“怎么样？”
“哇喇这一拳可够狠的，我看岗巴的牙都被打松了几颗。”巴艾摇着头扁嘴说道。
基布看看冰墙，再看看岗巴，“告诉我，你是真的邑人大摩师。”
岗巴呆呆地看着基布，一副没听懂的样子。
基布拉着岗巴几步走到冰墙前，抓住岗巴的手放到冰墙上，“打开它。”
岗巴感觉到了冰冷，猛地把手缩回来。基布又抓住他的手，再次贴到墙面上，“你是大摩师，你有这个本事，打开它。”
岗巴想把手缩回来，却被基布牢牢按在墙上，只能露出委屈的表情，求饶地看着基布。
基布重重叹了口气，把手松开。岗巴急忙后退几步离开冰墙，把手揣到怀里取暖。
“他……可能，真的……不是邑人大摩师。”巴艾小声说道。
基布颓然地坐在湿冷的桥面上，嘴里不停地念叨，“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基布抬起无神的眼睛盯着冰墙，忽然发现笼罩在冰墙上的浓雾似乎正在慢慢消散。基布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他清晰记得当年经过无界墙的时候，也看过浓雾变淡的这一幕，不过当时是布隆大摩师在施法。
基布把头转向岗巴，岗巴发现基布朝他看过来，抱着手又向后退了一步，看来浓雾变淡和岗巴没有关系。
巴艾也觉察到四周的浓雾变淡，警惕地到处张望。
“我们聚在一起。”基布沉声说道。
巴艾急忙拉着岗巴走到了基布面前，三个人背靠着背，看着周围的浓雾越来越淡，到最后整座石桥都展露出来，他们看到了还在桥那头等候的哇喇和邑人们，邑人们看到基布也激动地大叫起来，他们朝着基布拼命挥手，有的人还跑上了桥面，朝着无界墙奔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若有若无的啸声从绝望断崖下发出来，无论是在桥上的还是在桥头人全都被吓得愣在了原地。
紧接着，比刚刚那一声更清晰的长啸声响起。
“火龙来了！”
随着这一声惊呼，刚跑上桥面的邑人们转身朝着桥头跑去，站在桥头的邑人则朝着不远的雪山跑去。只有哇喇仍然站在桥头，举着双手冲着基布他们大声喊，“基布，巴艾，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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