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 盘果

　　
盘果弯下腰在油灯下展开了一幅画在小牛皮上的地图，弯弯曲曲的大小道路，山脉和河流的走向，道路沿线的村寨都标注得一清二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已经把森多通往乌东的路线以及沿途的村寨都画在了上面。”盘果直起腰把双手抱在胸前坦诚地说道。
德莱头领看了一眼盘果的地图后抬起头，正好与布隆大摩师对视了一眼，德莱微笑着翘起了眼角的鱼尾纹，“我相当钦佩盘果头领未雨绸缪做法。”德莱冲着站在身后的申加点点头，申加拿出了一卷宽大的牛皮，展开来盖在盘果的地图上，“请盘果头领看看我们乌东的这张地图。”
盘果瞪大了眼，这是一张全濮囯的版图，详细地画出了包括卡洛在内的六个部族的地盘。
德莱得意地嘴角微微上扬，“乌东的盐运到哪里，我这张地图就画到哪里，这么多年，乌东的两脚马几乎踏遍了濮囯的每一个角落，所以，我敢毫不夸张地说，就算令堆也没有这么详尽的濮囯地图。”
盘果仔细看着德莱的地图，手指在一条条表示道路的线条上划过，不禁赞叹这张地图的详细，在这张地图上，每个部族有多少个寨子都画得清清楚楚，当然也包括森多在内。盘果越看越觉得不安，他的手指停在一条弯曲的线条上，“德莱头领的地图不一定都很准吧，这条线在我森多境内，但是我记得这里并没有河流或者道路。”
德莱认真看一看盘果指的那条像蚯蚓一样弯曲的细线，略微沉思了一下，脸上浮现出笑容，“这应该是条暗河，盘果头领若是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亲自去看看。”
盘果吸了一口气，凝重地看着地图，“不用看了，我不过是想知道这张地图到底准不准确。”
盘果身边的尼楚大摩师把目光从地图上抬起头，用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想不到德莱头领比我还了解森多的一草一木。”
布隆急忙出来打圆场，“尼楚大摩师可不要多心，德莱头领画这张图的本意不过是为了运盐，没曾想会在今天派上用场。”说着布隆给德莱使了一个颜色。
德莱立刻说道，“这次抵御令堆，森多是主力，这张图就是我们乌东送给盘果头领的礼物，以表示我们乌东联合森多抵抗令堆的诚心。”
盘果当即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震得所有人的耳朵嗡嗡响，他拍着德莱的肩膀大声说，“德莱兄弟说哪里话，乌东森多几百年的兄弟情义，还用什么礼物表示诚心。”
德莱一脸正色地说道，“盘果兄弟，我说的是实在话，如今乌东的盐也运送不到其他地方，留着这张地图根本没有用处，令堆的大军不日就要到来，作为这场大战的统领人，这张地图理应放在你这里。”
盘果歪着嘴角一笑，“既然德莱兄弟这么说，我再推迟就显得见外了，好，我们就来看看这场仗怎么打。”盘果把腰刀拔出来，压住地图翘起的一角，一旁的祖平也立刻把自己的腰刀压住另一角。盘果指着地图上森多与卡洛、平甲三个部族交界处的一座山峰说道，“我想在这里迎战令堆。”
“鸡冠岭？”德莱皱起了眉头，“为何？”
“一来这里还属于森多地界，我们守在这里不过界，若是令堆打过来，我们算是保卫故土，与理说的过去，”盘果顿了顿，继续说道，“二来，这里是卡洛通往森多的必经之路，山高路陡易守难攻，适合以少击多。”
“大伯，照您这么说，另一条路岂不是更适合？”申加指着另一条线，“这里也是卡洛通往森多的必经之路，架设在鹰见愁峡谷上的望乡桥是唯一通道，只要守住望乡桥，令堆就算有百万雄兵也休想攻过来，而且，”申加摸了摸没有长毛的下巴，像个老谋深算的谋士一样说道，“我想令堆不会傻到多花几天时间绕道平甲，然后从鸡冠岭进攻森多，而是会选择更近的望乡桥。”
盘果沉声到，“的确，通过望乡桥是森多与卡洛之间的最近的一条路，但这条路多在盘山道上，道路崎岖狭窄，不适合卡洛卫士的骑兵通行，我要是令堆只会派遣步兵从望乡桥进攻，骑兵和车队从平甲绕道过来，用两支军队包抄我们。”
“两支军队？”德莱紧皱他的八字眉，“我们合在一起才四万名士兵，还要分兵作战。”
“所以，”盘果的手指敲击着地图上望乡桥的地方，“我已经派安武带领一百名士兵提前出发，赶在令堆的步兵到来之前把望乡桥弄断，逼迫令堆的所有兵力全部从鸡冠岭走。”
“一百名士兵？”德莱哼了一声，“万一失败呢？”
“不可能失败，安武从来没让我失望过。”盘果的话像石锤砸在地上，铿锵作响。
“难得大伯在邑人转世大摩师疯了以后还能如此信任安武哥。”申加阴阳怪气地说着，眼神不经意地瞟向低头看地图的祖平，祖平似乎对申加的话充耳不闻。
“岗巴的事和安武无关。”盘果立马把申加的话堵了回去，把目光投向德莱，“德莱兄弟也信不过我的决断吗？”
德莱脸上堆起笑，“盘果兄弟多虑了，孩子不懂事，容易说话冒犯，”德莱斜着眼用余光狠狠瞪了申加一眼，“快给你大伯陪个不是。”
申加立刻满脸的歉意，“大伯对不起，我只是担心安武哥万一遇到人数众多的卡洛卫士会吃亏。”
盘果冷哼了一声，转头对祖平说道，“去看看你都兰阿叔准备好了没有。”盘果转过头来，“德莱兄弟你知道，我这个人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让安武带一百人去毁掉望乡桥，是因为安武和一百名士兵可以不明不休三天三夜，而且骑着濮囯最快的马，绝对能赶在卡洛士兵之前到达望乡桥，而决定正面与令堆在鸡冠岭开战是因为我已经为这一天准备了几年，就算乌东的一万士兵不加入我们，我也有信心用森多的三万人马击退十万卡洛卫士。”
正说着，去而复返的祖平带着盘果的堂弟都兰走了进来，都兰手中还拿着几块看似竹编的东西。
盘果示意都兰把东西放到众人面前，“这就是我胆敢面对十万卡洛士兵的东西。”
申加随手拿起一块打量，“这不就是还没编好的竹篾吗，用这个东西击退十万卡洛卫士？”
德莱看着几块竹篾，眼里也露出怀疑的神色。
盘果冲都兰点点头，都兰叫来一个士兵，把几块东西往士兵身上戴，很快，士兵的头、手、前胸和后背都被这几块竹篾盖住，如同穿上了一副铠甲。
“用你的刀砍一下试试。”盘果对申加微笑着说。
申加翘起一边的嘴角，摇摇头，“大伯，你在戏弄侄儿吧。”
盘果抽出自己的铜刀，递到申加面前，“用我的刀，砍伤绝不怪你。”
申加急忙把盘果的刀往外推，“侄儿不敢，侄儿不敢。”
盘果也不勉强，自己把刀握住，猛然一转身，手中的铜刀如同闪电一般砍向士兵。
盘果年轻时也和安武一样勇猛有力，他佩戴的铜刀也是锋利无比，这样一刀下去，谁都可以预见士兵会血溅当场，可奇怪的事发生了，当盘果的刀砍到士兵身上时，士兵只被巨大的力道震得退后几步，撞到了墙上，但身上却毫发无损。
盘果把刀重新插回腰间，把士兵叫到面前，“你们看看，这就是我胜利的信心。”
德莱和申加都好奇地伸出手摸了摸刚才盘果刀砍的地方，只能摸到一道浅浅的刀印。
德莱转过头，“盘果兄弟，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叫它藤甲。”盘果自豪地说道，“材料取自于深涧岩壁上的古藤，先用古藤编成铠甲，然后放到桐油里面浸泡一个月，取出晾干两个月，再放入桐油浸泡一个月，如此反复无数次，才制成这刀砍不进，箭射不穿，遇水不沉的藤甲。”
德莱和布隆再次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震撼。
“可惜，古藤太难以寻到，”盘果把士兵的藤甲头盔摘下来，慢慢抚摸着细密光滑的表面，“到现在为止，我也只制作出了五百副，若是每个森多士兵都穿上这样一幅藤甲，我敢一直打到卡洛城去。”
德莱忍不住恭维，“即便只有五百副，也足以让令堆毫无办法。”
盘果却一脸严肃地说道，“我可没有德莱兄弟那么乐观，森多和乌东士兵再英勇，也难以抵挡令堆的十万卡洛卫士，守住鸡冠岭只是给令堆一点苦头吃，挫挫他的锐气，接下来我们肯定要退守这里，”盘果的手指点到了距离鸡冠岭最近的一个村寨。
“久菜坪？”盘果重重点了点头，“这里才是我们和令堆一绝高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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