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赤子心

无论是季茶还是洪辰，都完全没想到褚片山会说出这番话。洪辰一时愣在原地，季茶也是等了几息才从嘴里挤出话来：“他对上的，正是我教原先设定的暗号。换个地方聊吧。”褚片山这时也紧跟着道：“你们随我来，我知道哪里不被人发现。”
  片刻之后，三人已来到山间一处小房子里。褚片山解释道：“此地是我静修之所，无人前来，可以放心说话。”季茶这时已大略解了身上毒力，行动恢复自如，往椅上一坐，摇着头说：“我是万万想不到，我教多年前来到三阳楼的教徒，竟能成为三阳楼的楼主。”褚片山亦面露苦笑：“自从负责联络本教的林师弟被叶天凡等人逼死后，我便与教内彻底断了联系，一度以为本教已经将我给忘了。直到今日我在蓝若蓠房外听到上使的言语，才知晓本教时隔多年，仍不忘来寻我。二十余年前入教的誓言，至今不敢忘却。”
  “‘侠骨未凉赤子心’这句虽和‘皇天不负英雄志’没法完全对上平仄与涵义，却正是本教一向对待教徒的宗旨。”季茶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催动内力逼出剩余的毒素，“每一位教徒在加入本教时，都满怀热血，有任侠之志。本教虽顺承天命，教义上却不迷信什么天地神灵，唯有以武犯禁，不惜性命的侠骨，才是本教万千教徒共有的精神。侠骨不朽，热血不凉。”
  “上使说得好！”褚片山竖起了大拇指，接着侧头看向洪辰，“至于这位上使……当时一现身时，我便有所怀疑。毕竟江湖上近来有小道传言，声称红茶盟主有可能就是一年多前失踪的魔教教主。”
  洪辰摇头道：“我不是教主，也不是上使，实际上我与皇天教没什么关系。”
  “你不用管他，他就是配合我行动的手下罢了。”季茶转动脖子，活动肩膀，“也怪我自己没有眼力，要是能猜到褚楼主是我教的教徒，我也不必今日吃这般苦头。你们三阳楼还有这样能让我吃亏的角色，实在令我意料不到。”
  褚片山微微一笑：“说来也有趣，这蓝若蓠其实也是外门派安插来的奸细。”
  洪辰和季茶都瞪大了双眼。
  “蓝若蓠虽是我们的小师妹，但她是带艺来的，一开始宣称都是族内祖传的医术，而家族在越国朝廷的政斗中惨遭夷灭，才来投奔。但我后来偷偷调查，发现蓝若蓠实际上是蛮州西南山区擅使毒瘴的‘柳林派’的传人。那柳林派在当地鱼肉百姓，作恶多端，正魔大战时就被我教给几乎彻底覆灭了，但还留下大猫小猫三两只没有根除。蓝若蓠正是柳林派余孽安插进三阳楼偷师武功，策反弟子，寄希望于未来纠结出一伙人马，再回去重建门派的希望。”
  洪辰忍不住道：“她是奸细，你还敢留她。”
  褚片山洋洋得意道：“她是奸细又怎样，反正只会让三阳楼有损失，对我又全然无害。”他接着又对季茶道：“上使大人，在下来到三阳楼二十多年，前期一直忍辱负重，对三阳楼那群道貌岸然的所谓前辈们曲意逢迎，百般讨好，尽力学习这里的武功，自从林师弟死后，更是无人可以商量以后的出路，只能勤学苦修的同时，再和其他人结党经营，好让自己站得更稳，来日能为我教多作贡献，却不想一步步竟坐到了楼主的位置上。但也正因此，能利用楼主的权力，在这些年私下里筹措起了大量资金，随时可以招兵买马，响应我教起义。”
  季茶一拍桌子：“好啊，褚楼主真是为我立下了汗马功劳。”
  褚片山讪讪道：“上使不必过奖，很惭愧，只是一点微小的工作。我当初怎么也没想到，我一个皇天教的小小教徒，怎么就变成了三阳楼的楼主了呢？固然有我勤学苦练，武功居于众人之首的缘故，但也和三阳楼的高层们为了利益纷纷结党内斗的乱局脱不开关系。那叶天凡本来也是武林里的传奇，可他徒有一身武艺，毫无管理门派的才能，只顾贪慕美色，放任手下们欺行霸业，生出不知多少事端。其实就算没有杨易对三阳楼的复仇，就冲着三阳楼这些年干下的事情，未来也早晚有一日会覆灭在其他仇家手中。”
  季茶好奇道：“贪慕美色是什么情况？”
  褚片山冷哼道：“叶天凡自诩风流人物，年轻时便不少拈花惹草，还是个始乱终弃之辈，就算一把年纪以后，也不忘色心。那蓝若蓠便是自小被他相中了颜色，才收为弟子留在身边的。别人知道蓝若蓠是他的禁脔，也不敢多调查其身份，才让一个奸细在三阳楼混了这么久。话说红茶盟主——叶天凡怎么样了，是被你杀了么？”
  “我与他无冤无仇怎会随意杀他？”洪辰忙道，“我只是一掌把他震晕罢了。”
  “他那一把老骨头近日与杨易连番作战，伤的不轻，这次又被红茶盟主震伤，恐怕也活不多久了，唉，只恨他死太晚了。”褚片山每次提起叶天凡，都有些咬牙切齿，“他是我师父，又被蓝若蓠看护着，我想除去他也很有难度。杨易第一次上山那天，我想着他被杨易杀了就好了，结果红茶盟主竟救了他，让我还很有些失望呢。”
  洪辰皱眉道：“他到底对你有授业之恩，就算为人一般，你也不能老想着让他死。”
  褚片山却不以为然：“小时候我家在云州遭遇荒年，我被父母卖给邻居，已经被脱光了衣裳要被宰杀时，是我的大恩人救我一命。后来皇天教成立，大恩人带我一起进了皇天教，却死在了正魔大战之中。我那时年纪轻，武功低，发誓总有一天要为恩人完成他未竟的事业，才潜入三阳楼，做了他叶天凡的徒弟。三阳楼和叶天凡在二十多年前都是与我和恩人战斗，造成我恩人死亡的仇敌，我哪怕亲手杀了叶天凡，灭掉三阳楼都很合理。只是碍于兴复皇天教的大业，我在楼主位置上待的越久，才能谋取到更多的资产。至于那个杨易，你以为他是被谁偷偷从这座山放出去的，又是谁故意引他去了一位隐世剑客的埋骨之地助他得到绝世武功？只是，当初我只想着借刀杀人，让他帮我铲除一些我没法亲自下手的敌手，却没想到，他竟能青出于蓝，七年间练出了更厉害的剑法，能把三阳楼的人杀掉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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