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周少安怎么也没想到，他那结痂后的唇角，清晰的印着一个牙印。

        早早上值的他遇见的第一人正是大理正郑泓，果然如他想的那般，人家第一句话便是：“周大人，你这嘴角是怎么了？”

        这牙印如此明显，周少安只好勉为其难的答了句：“咬的。”

        郑泓张开嘴试试，他那位置，再怎么着，自己也咬不到吧！忽的恍然大悟。

        周大人被女人给咬了！

        郑泓转头，偷着笑了。

        这时，熟悉的声音伴着健步如飞的步伐跨进了门：“周大人，今儿这案子可是世间少有！”

        少卿李琮拿着一卷卷宗，求救般的看着他崇拜的周大人，随即给他一个苦大仇深的表情。

        “什么案子把你急成这样。”周少安抬头瞧着他。

        只见李琮目瞪口呆，回答的不是关于案子的问题，而是：“周大人，你嘴角怎么了？”

        周少安付之一叹，他这嘴角真比那案子还重要？

        “咬的。”

        “怎么咬的？”李琮想都没想就问了出来。

        周少安有气发不出，心里那点尴尬难描难掩。

        看在一旁的郑泓赶紧来泼冷水：“怎么咬的？反正自己咬不到！”

        李琮脱口而出：“被女人咬的？”

        周少安想发脾气，却对这二人的强大攻势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右手握拳“哒哒哒”的在桌上敲了几下，“我有女人，有那么大惊小怪吗？”

        李琮不怀好意的笑了，道：“周大人有女人，这确实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可关键是被女人给咬了，这事才着实让人匪夷所思啊！”

        郑泓在一旁帮腔，道：“是啊！是啊！以往那些女人都使劲的往大人身上扑，大人躲都来不及，怎么还会被咬呢！”

        “你们两个再编排我，今天这案子也别审了！”

        被周少安这么一喝，郑泓一拍脑门，道：“吴德死了！关键是他的死法太独具一格了。”

        “怎么死了？”郑洪问。

        李琮将卷宗递给周少安，意味深长的道：“他啊，死在杜若兰的床上，据说是累死的！”

        话音刚落，只听见“噗”的一声，一旁的郑泓将茶都喷了出来，旋即，露出个仿若遭雷劈的表情，吊着嗓子道：“啊？这就是世人常说的，做鬼也风流？”

        李琮一扬脸，道：“这杜家没了杜若鹏，还真是一败到底了，先是这杜老爷子，好端端的非要私卖什么《地方志》，最后落下那么个结局。他要是知道她那两个女儿，一个被卖为奴，另一个要遭牢狱之灾。恐怕也会守着自己那太傅的荣耀，安享天年了。”

        郑泓曾见过杜老夫子几次。知道他固然是嗜书如命，可若是说他私卖地方志，郑泓打心眼里不相信，可瞧着每本地方志都盖着杜祥的印章，又有账本为证，此案可谓是证据确凿，就连杜祥也认罪自戕。

        为了这个案子，郑泓郁闷了好几天。

        想到这，郑泓颇为感慨的道：“有句话叫做树倒猢狲散，杜老夫子那棵大树一倒，他那两个女儿，固然失了庇护。也不知道，这杜若卿被谁买了去？”

        “谁敢买？除非是疯子！”李琮惊道，随即缓了缓神色，“杜祥那案子，表面上看可以说是私贩禁书，往深了说，定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也不为过。那可是《地方志》，若是落到他国手中，两国一旦交战，因着对地方志的了解，所谓攻城略地，轻而易举。若是哪天旧案重提，谁不怕被连累？”

        郑泓不认可的扯了下嘴角，一脸的风轻云淡，“所谓的温柔乡，英雄冢。这般故事，听说的还少？你是没见过杜家的女儿，两个都是姿容出众，万里挑一的绝色。不然，你以为这吴德是怎么累死的！”

        闻言，李琮不禁一笑，朝周大人的方向撇了一眼。

        只见他低着头，眸光定在卷宗的一点上，好似在思考，又好似再看卷宗。与刚刚还在观眉说眼的两人比起来，他们的周大人绝对是正容亢色。

        这好似不是他的性格，以往风趣横生的周大人，遇到如此有话题的案子，为何一反常态？

        李琮瞧了眼郑泓，郑泓也察觉到了异常，二人相顾无言，周围落针可闻。

        就在李琮准备开口打破沉寂时，周少安忽的抬头，见到周大人的表情，李琮登时就打了个冷战。那眼神，仿佛要生吞活剥了他。

        更不幸的是，他眼瞧着周少安指着一旁的卷宗，却一点脾气不敢有。

        “这些，今日务必都要审完。”周少安道。

        李琮瞧着堆积如山的卷宗，大概今晚不用睡了。可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哪句话得罪了周大人。

        按着以往，言语之间，再怎么逗趣，也没见他翻过脸，今天到底是处了哪块逆鳞了？

        一旁幸灾乐祸的郑泓，同情的瞧着李琮，不过也没容他得意太久，就听到周少安的一声令下，“郑大人，协同审核。”

        郑泓欲哭无泪。

        两人正搭砻着脑袋，无心言语时，周少安却敲了几下案桌，“那杜若兰的案宗何时送来的？”

        郑泓瞧了眼主簿，“昨日申时。”

        周少安道：“所以，京兆府判杜若兰无罪，吴家输了官司，才告到我们这来了。”

        一旁李琮连连点头，原本，他刚才就想将这些补充上，不知怎的，话题就偏了，还得罪了人家周大人。

        而下，人家周大人自己分析出来了。只好讪讪道：“京兆府当天就审了案，吴家不仅提供了证据，还要求仵作验尸。京兆府以夫妻间床笫之事，无法构成杀人动机为由，判了杜若兰无罪！”

        “案子谁审的？”

        “纪少尹。”纪伯恩。

        周少安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

        下值后，远远的便瞧见一辆青布小轿停在了周府门口，门前站着一个身穿绯色官服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自己的手心。

        一脸的魂不守舍！

        周少安下车，双手覆于胸前，昂昂不动的立在那，就差没鼻孔朝天了。

        纪伯恩装腔作势的走上前，伸手揖礼：“周大人，别来无恙。”

        周少安连损他的话都想好了，还没开口，便看到纪伯恩可喜可愕的表情，以及脱口而出的话：“怀安，你这嘴是被人啃了？”

        周少安顿口无言，想说的话瞬间被噎了回去。

        没想到这纪伯恩穷追不舍，一脸称奇道绝的表情，刚刚那股子失魂落魄的劲儿瞬间就烟消云散了，他拿折扇敲了几下手心，道：“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怎么破例了？”

        想到今天，周少安被那逢人必问的“嘴角”折磨透了，心里本就不痛快的他竟碰到自己的死党，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纪大人，你是来欠揍的？”

        纪伯恩一噎，不敢多言。

        来到花厅，纪伯恩从袖口掏出一个绢帕包裹之物递给周少安，道：“这就是吴家提供的证据。”

        打开绢帕，里面竟包裹着一些粉色粉末。周少安神色一凝道：“依兰香？”

        纪伯恩略一点头，道：“吴德的确是死于这些香，他本就有心疾，即便是少量的香，心脏也会不堪负重。”

        “吴家怎么说？”

        “吴家状告杜若兰谋杀亲夫。”

        “吴家说的也没错，案宗我看过了，吴德的确死于这些香。”

        纪伯恩登时就急了眼，“你知道我找你来的用意。”

        周少安却道：“你来，不就是让我颠倒黑白，随意断案的！”

        纪伯恩越听越气，“话别说的这么难听，你以为你周怀安是个深明大义的清官，那齐家的案子，难道不是你的杰作？”

        说起齐家那案子，简直是京城内的一大笑话，原本齐家是原告，状告的是林家不履合约，并要林家退还财产。

        可周少安不知从哪找到的证据，竟查出了齐家藏污纳垢，可谓数额之大，牵连众多。齐氏一族祸遭满门，就此败落。

        京城内，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周少安与齐家恩怨颇深。

        自打周少安为官以来，齐家便处处与之作对。

        这事还要从几年前说起，齐家的二女儿齐樱，不知怎得，偏就看上了刚出茅庐的周少安。齐樱胆大，寻个机会向周少安明了心意，也不知二人说了什么，当晚，齐樱便上吊自缢了。

        此刻的周少安双手复于胸前，依旧理直气壮，“齐家的案子可是经过刑部核实，陛下亲自下旨的。”言外之意，和他无关。

        纪伯恩走上前，急的满脸泛红，“你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周少安轻笑一声，“吴家如今有崔家撑腰，自然是底气十足，你当天便放了杜若兰，便是当着全京城的面打吴家的脸，吴家定会狗急跳墙。”

        这话如一盆冷水浇在头上，纪伯恩胸口里的急火瞬间降了下去。事关杜若兰，他的确操之过急，若是将杜若兰关上几天再审，或许此案还有峰回路转的时候。

        冷静下来的纪伯恩，依旧不服气的道：“杜若兰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就算她杀吴德有罪，也是那吴德本就该死！”

        这世上没有谁比他纪伯恩更盼着他吴德死，这辈子他都无法忘记，心爱之人被夺走是什么滋味！

        “瞧瞧，连你都确定吴德是杜若兰杀的。”

        闻言，纪伯恩重重在墙上砸了一拳。

        见好友那副恨意交加的模样，周少安说了句欠揍的话，以做安慰，“明天我亲自去吴家，抓杜若兰去！”

        话音落地，门外忽地传来瓷器坠地的脆响。接着便是一个女声：杜若卿，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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