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怪夫婿

　　大明王朝，嘉靖年间，倭寇猖獗，沿海地区百姓人心惶惶。自从戚家军横空出世，才止住倭寇的嚣张气焰，一连几年，竟也太平盛世。百姓们渐渐忘记了战祸之苦，殊不知一场血雨腥风，即将席卷而来。

　　且说在福建宁德城，有一大户人家，姓楼。这楼老爷有儿女一双。大公子楼楠，乃戚家军左膀右臂，一武将是也。虽然习武，却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知书识礼。可不是什么五大三粗的汉子。此等公子，岂能不是城内大家闺秀，财主千金的如意郎君呢。

　　于是，踏破楼家门槛的媒婆，多的是。都是替各家老爷的千金小姐来觅得如意郎君的。

　　至于那二小姐楼兰，则和她兄长是天壤之别。且说样貌，这楼兰五官精致，脸上却长了一块红胎记，一红毁所有，人称大明钟无艳。谁家公子见了她，吓得掉头就走，哪个敢向她提亲，纵然楼家家财万贯，也有不嫌弃她样貌的小哥，但她还有一个令人生畏的地方。

　　这楼兰小姐，师承天下第一毒医上官怜，整天钻研天下奇毒。她在闺房里养的毒物，只能说，生人勿近。谁若是敢当她的夫君，怕是小命不保啊。

　　于是，楼兰过了十八，仍是待字闺中。尽管楼老爷为她的婚事，愁断肠子，但派出去说亲的媒婆，无一不是悻悻而返。更何况，楼兰说了，她的夫君，必须是上门女婿。

　　她条件这么差，竟还想找个上门女婿？

　　只能说是痴心妄想。

　　不曾想，今年真让她遇见了好事。且说城东有个陈家，本是小小地主，不幸家道中落。为了还债，陈老爷把心一横，让陈公子去当楼家的上门女婿。这陈公子平时孱弱多病，病恹恹的，陈老爷心想着这儿子也活不久了，还不如权当卖给楼家，还能换一笔不菲的聘金呢。再说，陈家有两儿子，大公子上门当女婿，二公子可不同，是个念书的好材料，兴许能考个举人什么的，光宗耀祖全靠二公子了。

　　于是，楼陈两家一合计，便定下了这门亲事。

　　正月十五是成亲的大喜之日。这天晚上，在楼家大宅，城中权贵纷纷应邀前往。

　　入席不一会儿，陈家的花轿也到了。

　　你说这陈家也怪，平日娶亲都是选白天。他们偏偏选入夜之后，才让花轿上门。

　　伴随着唢呐锣鼓声，花轿来到了楼家门口。

　　楼老爷偕同夫人丽娘出来迎接，当然，主人翁是楼兰。

　　且见她穿着新娘婚服，却不顾仪态，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一看她那副尊容，宾客们纷纷捂嘴，没有不偷笑的。

　　楼兰早就见怪不怪，根本不管这帮无知鼠辈。

　　“爹！”她皱着眉头，捂着鼻子，“这花轿，也太臭了吧。”

　　楼兰平时专研各种毒药，鼻子自然比一般人灵敏。不过，这花轿不是一般的臭，分明是有着一股腐烂的尸臭味。不止她，平常人也很容易就闻到了。连抬花轿的轿夫，都躲到一边，纷纷挥手驱味。

　　楼老爷也说道，“这陈公子，怎么这般不爱干净？！”

　　丽娘说：“老爷，再不爱干净的人，也不至于臭成这样子吧！”

　　正说着，花轿突然嘭地震了一下。仿佛，里面的人要冲出来一般。

　　楼老爷将媒婆叫来，质问，“这陈公子是怎么回事？臭得跟要饭似的。”

　　媒婆也用手捂着嘴巴，说：“回楼老爷，我实在不知。我去的时候，陈家已经将人送上花轿了。不过，这一路上，陈公子也折腾得挺厉害。差点害我们都滚下山坡了。”

　　听她这般说，这陈公子一点不像传说中，病得要死的人。

　　反而挺生龙活虎的。

　　“罢了。罢了。”楼兰不拘小节，说道，“臭是臭了点。等我用西域奇香，就能辟除他身上的臭味。”

　　于是，她吩咐丫鬟小梅，将她屋里的西域奇香拿出来，还专门告之，千万不能碰其他东西，万一中招了，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幸好小梅伴随她多年，知根知底，很快顺利地把西域奇香拿来了。

　　楼兰将香粉向半空一撒，顿时芳香扑鼻，令人精神为之一振，呼吸也通顺起来。

　　不过，少刻后，那股浓重的腐臭味又占据上风。

　　真奇怪，连西域奇香也治不了这臭味。楼兰真想看看，这陈公子究竟怎么会臭成这样？

　　她刚要上前，打开轿门，忽然，只听沉重的锁链声。

　　随之，花轿发生剧烈的震动，竟然，整顶花轿都散架了。

　　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是恐怖的一幕——

　　只见一个男子被铁链绑在铁椅之上，他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眼睛泛红，脸上还有烂肉，他的嘴巴被铁面具封住，但仍能发出非常低沉的，类似野兽般的吼叫。

　　妈呀！在场的百姓们见之惊恐。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成亲的上门女婿。

　　这分明是囚犯啊。

　　不，就连大牢里的死囚，也没这般吓人的。

　　很快，有人认出来了，指着他说：“这不是陈家大公子。这个人，我没见过！”

　　“是啊。”随即，其他人附和。

　　陈家大公子不少人见过，长得瘦骨嶙峋，受尽病痛折磨，可眼前这个人，身体健壮，面容也不是陈家大公子。

　　此人是谁？为何被封了面具，绑了铁链，连人带轿给送到楼家来？

　　楼老爷一看，怒了，一把抓住媒婆的手，“可恶，竟敢送这样一个人来戏弄我楼家。你难不成不知，我儿楼楠领兵十万，奉命镇守东南沿海吗？”

　　媒婆哪里不知，吓得跪地求饶，“楼老爷饶命，我是真的不知陈家会耍这样的把戏。”

　　“这门亲事，退了。陈家的聘亲，一分不少，给我要回来！”

　　“且慢！爹！”这时，楼兰出声了，她瞅着那个来路不明的夫婿，说道：“爹，我就要他了。”

　　“啥？”楼老爷怀疑自己听错了。

　　楼兰又说了一次，“我说。这个男人，我要定了。”

　　“兰儿！”楼老爷虽然自幼就视她为掌上明珠，任何事都随她的心意，但这次，他还是多口说一句：“你可想清楚了？”

　　丽娘也说：“兰儿，我虽然是你的后娘，但也别怪我没提醒你。这男人来路不明的，你要他，要是给楼家带来什么祸害，你可得担责啊。”

　　“你说啥呢！”楼老爷不满地捅捅夫人的胳膊。

　　丽娘碎碎嘴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嘛。”

　　楼兰看着他俩，说：“放心。这人要是真是个祸害，出什么事，我负责。”

　　既如此，丽娘也不好再说啥了。

　　“阿福，柴四，把他搬进来。”楼兰吩咐两个下人。

　　可他们走过去，却死活抬不起来。

　　这铁椅太重了，怪不得用了八人大轿。于是，再加两个轿夫，才勉强将这位古怪的夫婿抬到楼兰的闺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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