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岐明月（175）

　　　　来素儿心中暗道：看来这武旋风不是一般人物，拥有这么蓊郁的花园，简直能和当朝宰辅媲美！

　　心中想着，再往前看，只见花园尽头是几座富丽堂皇的楼堂厅阁，一座显赫的厅阁里亮着灯光，门口有不少武士、兵卒把守。

　　来素儿略一思忖：亮灯之处必是童猪儿和武旋风谈猫说腻的地方，小儿踅摸过去，看个究竟。

　　于是，再次施展轻工腾、挪、蹦、跃，来到厅阁跟前，只见门楣上写着六个大字：“武霸府议事厅”。

　　来素儿只觉可笑，心中说道：看来这武霸是狂傲之徒，一点内敛也没有，一味地显摆、耍阔，连门楣上的条匾也不放过……

　　来素儿想了一气，想觑看屋内的动静；可这一边无缝可插便就踅摸到后面去。

　　后面有一扇窗户，来素儿挨到跟前用手指捅开上面的纸，向里看去：

　　一张大方桌前面果然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童猪儿，一个是身高体壮的汉子；两人正在交头接耳地嘀嘀咕咕。

　　身高体壮者无疑就是武旋风，可两人说些什么，来素儿一点也听不清楚，心中不禁发紧。

　　其实来素儿此前并不认识童猪儿，只是在阚九娘说出轿子里坐的是童猪儿时，她才有了注意。

　　那时候童猪儿在轿子里面坐着，为了证实就是这厮，阚九娘使了个“路拾黄金”之计——故意摔倒轿子前面，惊动抬轿的和坐轿的。

　　走在轿子前面的卫兵见有人突然摔倒地上，立即亮出家伙喝喊：“什么人，干什么的！”

　　坐在轿子里的人见卫兵吼喊，便将脑袋伸出来询问。

　　兵士回禀：“报告太尉，一个人突然摔倒地上，已经被卫兵喝退！”

　　就在轿子里的人探出脑袋和兵士对话时，于谦、孟洋对来素儿道：“主母，那人果然是童猪儿！”

　　来素儿凑着街面的灯火去看，见童猪儿皮骨强劲，双目有神，面色黢黑，颐下还生着胡须。不禁诧异，小声说：“童猪儿不是太监吗？怎么长着胡子……”

　　于谦见来素儿来问，正要回答，从地上爬起来赶过来的阚九娘却接上话：“妹妹是问童太监为什么会长胡子是不是？这就是他的稀贵之处！”

　　阚九娘说着，手舞足蹈起来：“听说皇上当初见童猪儿长胡子，也不相信他是太监，传唤太医院太医当场验证。

　　“太医院的太医三下五除二拔掉童猪儿裤子，只见那厮胯下光秃秃的甚么也没有。

　　“首席太医怕皇上不相信，拖着童猪儿来到皇上跟前，让他当面验证。

　　“皇上看来看去，就是找不见这厮的话儿，便对首席太医道：‘劁了的公猪能配种吗？’

　　“首席太医道：‘当然不能！’

　　“皇上又道：‘那童猪儿阉割了怎么还长胡子？’

　　“首席太医听皇上这么来问，吓得满面生津，噗通一声跪倒地上，叩头请罪：‘微臣该死，微臣不知太监长胡子的根由！’

　　“皇上道：‘哪个让你死来？朕要你弄清太监长胡子的原因，尽快报上！’

　　“太医领命去了，但却一直没有下文……”

　　来素儿见阚九娘说得风生云起，不禁笑道：“姐姐能唱话本了？把个童猪儿编排得忽人忽妖，人鬼莫测……”

　　阚九娘道：“民妇哪敢编排？知道内情的人全都这么说……”

　　来素儿见阚九娘说得真切，跳转话题道：“姐姐看准轿子里坐的是童猪儿，可不要弄错哟！”

　　阚九娘道：“童猪儿那厮就是剥了皮，民妇也能辨认他的骨头渣渣……”

　　来素儿看看阚九娘，道：“姐姐这样肯定？”

　　阚九娘道：“那当然，当初在鸟鼠山罅隙潭，老贼被西戎秋哥的泼喜军围住，眼见就要全军覆灭，是民妇和我那一口子打散西戎兵救了他的命。老贼看准民妇武力，要民妇为他效力，被民妇臭骂一顿，这厮恨乌及屋，将怨气全撒在贺亲王身上；罅隙潭突围后便上京城参奏贺亲王，夺了他的元帅府印绶，是可忍孰不可忍……”

　　来素儿见阚九娘气恨难消，说了声：“这么说童猪儿参奏贺亲王跟姐姐有关系？”

　　阚九娘道：“太有关系了，民妇有时候想甚至想，是奴家害了贺亲王。如果奴家不骂童猪儿，童猪儿也不至于上京城去告贺亲王的鸟状，使贺亲王陷入泥淖不能自拔。因之，民妇恨不能抠出童猪儿的眼珠用脚踩；抽出他的筋用刀剁；放出他的血浇田禾。这厮鬼影子一闪现，民妇就能看清他有几根骨头，岂能看错……”

　　来素儿长叹一声，道：“姐姐你是杞人忧天，贺亲王之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全是童猪儿阴谋诡计；这厮看是太监又不像太监，真够奸诈狡猾……”

　　来素儿正在思想，却见一个随从走上前来，将一件物事递到童猪儿手中，耳语几句，退到后面。

　　来素儿见得，心中更就急得紧，把眼睛四处去看，见屋顶开着天窗，心中便喜。

　　来素儿一个腾跃，旋上屋顶，俯趴天窗跟前，将那扇小窗棂用手轻轻拨开，童猪儿和武旋风的只言片语果然传到耳朵里来了。

　　武旋风的声音：“太尉夤夜来访，武某不胜荣光！”

　　童猪儿的声音：“武壮士武功盖世，威震四海，还望这一次能帮老夫一把！”

　　武旋风站起身子，拱手言道：“太尉钧旨，武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童猪儿嘿嘿一笑，将随从递上的物事拿给武旋风，道：“这是一万贯交子钱票，还望武将士笑纳，事成之后，再拜钱票！”

　　武霸推辞，童猪儿不允；武霸最终受了，拜了两拜，道：“太尉有什么事情要武某效力，尽管明示……”

　　童猪儿定了定神，正要来说，却有一股邪风袭来，将天窗的窗棂“哐啷”一声吹闭上了。

　　武旋风听见响动，往上一看，见天窗处俯趴这一个人，立即喝喊起来：“有刺客！赶快捉拿刺客！”

　　说话声中，纵身一跃，已至天窗，伸拳捣去，将那扇禁闭了的窗棂打穿，窗外的来素儿早就窜逃得不见踪影。

　　武旋风用的是平生所学“风柱功”，风柱功的要害是浑身突然聚力，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子便腾跃而起，冲出地面两丈来高，倘若没有扶抓物，可在空中停顿片刻。

　　这时候天窗上有窗框，武旋风双手抓了，将身子停在空中向外觑看，刺客已经不见踪影，便就收了风柱功，停落在地面，对门外喊一声：“你们是吃干饭的不成！”

　　喊声一出，便见议事厅大门被推来，首席弟子云里豹走进来问道：“师傅是在喝喊徒儿！”

　　武旋风瞥了一眼云里豹，极不乐意，道：“你们那么多人守在门口，被刺客攀上屋顶竟然不知？”

　　云里豹被问得大眼瞪小眼：“师父……弟子未见……刺客……”

　　“饭桶！”武旋风断喝一声：“刺客攀上屋顶，已经被咱家打走，还愣在这里干嘛？快去追赶……”

　　云里豹“是是是，对对对”地应答着跑出门去，带领武士、亲兵前去追赶刺客，童猪儿不禁说道：“这刺客真怪，既然攀上屋顶，却怎么不投掷暗器什么的，怎么只俯趴那里静听屋内动静……”

　　武旋风道：“那些三脚猫的刺客，只能听听而已，哪敢释放甚么暗器！”

　　武旋风和童猪儿在屋里说东说西，院子里的武士和亲兵已经喊声震天：“抓刺客……抓刺客……别让刺客跑了……”

　　守在府门外的梁越几人听见院子里喊将起来，以为来素儿遇到麻烦，便就不顾一切，向门里冲去。

　　阚九娘、于谦、孟洋冲到大门跟前开始捣门，梁越却见布衣老还站着没动，便道：“老爹速回铁板庄，在下要赶将进去就出小儿……”

　　布衣老道：“武府是虎穴，你们几个岂是对手？老朽这里就去喊人……”

　　布衣老说完，头也不回地匆匆走了。梁越顾不上管他，三脚两步跨到武府门前，见阚九娘用乾坤双棒槌，于谦用齐眉水火棍；孟洋用龙虎三节鞭都把那门弄不开来，便就喊道：“你们全都退后！”

　　阚九娘三人退到一边，梁越身子突然跃起，双足用力，踹向那扇从里面紧关的大铁门。

　　这一踹叫“神驼足”，是来素儿在雁翎湖传授梁越的。

　　足落之处，便听“哐当”一声震响，大铁门的门关从里面断裂，铁门“哗啦啦”向两边敞开来了。

　　阚九娘惊得瞠目结舌，痴呆呆看着梁越，道：“天爷爷，姑爷什么时候学到这一脚，竟然将两扇铁铮铮的大门给踹开了……”

　　梁越并不搭话，拽了她一把道：“甭啰嗦，赶快营救来素儿！”

　　阚九娘顿然醒悟，跟在梁越身后冲进门去，来到大院，却见一座阔达达花园展示眼前，一二百武士亲兵手执棍棒、兵器，向这边蜂吼过来，哪里还哦与来素儿的踪影。

　　阚九娘断喝一声：“你们这些王八犊子，把我妹妹怎么哪！”

　　一边说，一边舞动乾坤双棒槌，向迎面赶来的武士、亲兵打去。

　　武士、亲兵见梁越四人来势凶猛，呼哗哗摆开阵势，将他们围在中心。

　　梁越二三百人从四面围来，迅速从发髻中唤出獬豸钢枪，晃一晃丈把来长，前挑后搠，左剁右拨，一下子打倒一大片。

　　原来，梁越雁翎湖之行得来素儿爷孙点拨，将獬豸十八枪演练得出神入化，钢枪一旦出手，便似蛟龙出海；又是猛虎下山，哪个不要命的哀家敢来阻挡！

　　这一厢梁越打得正恨，那一厢阚九娘的乾坤双棒槌，于谦的齐眉水火棍，孟洋的龙虎三节鞭各显神威，打得武士、亲兵鬼哭狼嚎，抱头鼠窜。

　　梁越四人在地上打得痛快，来素儿却骑在大树的丫杈上看得可劲。

　　来素儿是在武旋风使出风柱功，旋上天窗，喊出声音的一霎那，一记金雁功，窜到大树上藏身匿迹的。

　　隐匿的大树的丫杈里，来素儿寻思：这武霸轻工还真不赖，竟能平地一弹，凌空两丈来高？童猪儿深夜前来相会，莫非向让贺州府夺得武状元……

　　来素儿正在寻思，却听武士和亲兵满庭院喝喊着捉拿刺客，来素儿打算遁去，却见梁越四人捣开大门打将进来。

　　来素儿知道梁越听见院内的喝喊声意味自己出事，打将进来准备营救。

　　来素儿欲下树参战，却见二三百名武士、亲兵根本就不是梁越四人对手。

　　来素儿心中高兴，暗暗说道：“梁哥哥武功神速长进，刺杀武士、亲兵就像穿糖葫芦；还有阚九娘，活脱脱一个女煞神，乾坤双棒槌上打天灵；下擂干腿……如狼似虎四骁将，无需本姑娘过去婆婆妈妈……

　　来素儿正在树杈上看得可劲，却见议事大厅走出童猪儿和武霸来。

　　两个撮鸟见庭院里打得风生云起，嘀嘀咕咕说将起来。

　　来素儿趁着月光去武霸，只见这厮身高九尺有余；体格健壮如牛；乱蓬蓬卷发绾个高髻，说话声音仿佛狮子撒威。

　　来素儿惊道：“怪不得童猪儿深夜造访，就凭武霸这身愣躯、肥膘，也能吓到一片举子……”

　　来素儿正在树杈上自言自语，却听童猪儿讲起话来：“奶奶个熊，今夜晚见鬼哪？时才有人跃上屋顶窃听我们谈话，这时间又呼啦啦冲进四五七个大汉打将起来，不知那里来的野猫子！”

　　童猪儿这么说着，向前走了几步，见一个身高体壮的爷们双手使用双棒槌，心中便道：看这一招一式和使用的兵器，好似那个鸟婆娘阚九娘；可这人明明是男装，怎么能是鸟婆娘？再说鸟婆娘怎会在鸡儿巷显身……

　　童猪儿心中想着，去看其他三人，只见一个挥舞齐眉水火棍，一个舞动龙虎三节鞭，一个则是神出鬼没点钢枪。

　　童猪儿不熟识梁越、于谦、孟洋，也就说不上个张道李胡子，便对一旁的武旋风道：“莫非阎王爷派小鬼来哪，接连不断地前来骚扰……”

　　武霸横笑一声，道：“管他阎王爷还是小鬼，咱家统统送他们上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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