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牙行

　　　　等钱宁从高府回到衙门的时候，刘二已经不在，并且伴随他消失的还有锅里的红烧肉。

　　卖肉去了？

　　毕竟这件事他站着一个半的股份，没有理由不上心，配方值千两银子，他就能分一百五十两。

　　衙门捕头的俸禄才多少，一个月才二两银子，再除去花销能顶他干十年。

　　衙门无公事，文录就是个闲差，师爷一早就让典史大人拉到城外钓鱼去了，他也没必要在公房耗着。

　　钱宁从牢狱又调回文录的位置，尽管底下的一帮衙役还是对他私存异议，不过没有之前那般明目张胆，见他也有个皮相上的面子，拱手问声好。

　　上回出门上街是赴约吃饭，怀里没有一块铜板，走路都没底气，生怕让老头老太太给讹上。

　　如今怀里揣着剩余的六两多碎银子，不说一脚油门子见底，直接起飞。起码走路都带风，这年头有多少人能随身携带六两银子？

　　简直就是奢侈啊。

　　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能有机会揣上整块的银子，始终忙碌在温饱线上，几十年三点一线，田里、家里、以及……茅房里。

　　所以说，钱宁膨胀的虚荣心也不是没道理的。

　　生财的门路有了，是不是可以实行一下男人的理想与计划？

　　扭头看着不远处对他摇着手绢跑着媚眼的窑姐，平静的湖面泛起了一丝荡漾。

　　冲着她那红艳而诱惑的口型，钱宁就知道她正对他做着无声的呐喊：大爷，进来玩玩儿嘛。

　　钱宁一撩长褂，大步朝前走去。

　　进了一间牙行。

　　笑话，怎么说我都是衙门的一介文录，再不济也是饱读圣贤书的大才子，岂会白日宣淫进入烟花之所。

　　……看来下次得挑晚上，最好手里还握着一柄纸扇，遮遮脸，避避羞。

　　提起钱宁的名字，在苏州城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但是能当面认出他的人，却在少数。

　　牙行涉及的行业颇为广泛，从买卖到仆人丫鬟，从典当到宅子。

　　而进牙行的，多半都是非富即贵。

　　钱宁虽然不是有钱人，但是他认为自己已经踏进了有钱人的行列中。

　　刚踏进门槛，牙行的伙计看到钱宁就跟在青楼看到表姐一样，一脸喜庆的迎了上去，“公子，里面请。”

　　这热情，瞬间让钱宁体会到当大款的充实感，以及心底的那一丢丢虚荣心。

　　“咳……”钱宁瞧着身前的伙计，眼角上扬，余光斜视道：“你家掌柜的呢？出来说话。”

　　如果换做几天前，钱宁踏进牙行的勇气都没有，更不会像现在这样瞧人都不带瞧脸，说话都带着风。

　　能在牙行当伙计，凭的不光是脑子，最主要的还是眼力劲。

　　身上的这套衣衫看起来不咋样，不值几个银子，但说话带着一股傲气，举止做派带着一股读书人的做派。

　　这样的人一进牙行就指名要见掌柜子，十之八九是贵客，或者是手上有点东西。

　　当然不敢马虎，脸上的笑容愈加亲切，“公子，请移步内堂，小的这就去请掌柜的，请你稍后。”

　　男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什么？

　　当然是有一处安身之所，县衙是公家的，长居下去也不是办法，生财的门路已经有了，只要将红烧肉的配方卖出去，他手里就有银子。

　　所以呢，买房是一件大事，人一生能买几次房？作为一个从后世来的守房奴，钱宁自会将其看的极重。

　　至于他此行的目的，就是筹划看看宅子，顺便摸摸行情。

　　掌柜子来的很快，从模样上看，年纪四旬左右。脸不大，偏麦黄，留着淡淡的一笔八字小胡子，一双眼睛看似涣散，只要瞧准好东西，下一秒准能冒出比狐狸还奸诈的光芒。

　　可见这牙行掌柜子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经营的起这档子买卖。

　　掌柜子从侧堂出来，笑对着坐在椅子上的钱宁问道：“公子贵姓？”

　　“免贵钱。”

　　“原来是钱公子。”掌柜子人际交往的能力很强，像是真的认识钱宁似的，自来熟的说道：“不知今日钱公子来此所谓何事？”

　　钱宁也没必要跟这只老狐狸绕弯子，直接说明来意：“看宅子。”

　　掌柜子一听，瞬间来了兴致，转身对着堂外的伙计吩咐道：“人呢？赶紧给钱公子看茶啊，这月工钱还想不想要了？”

　　说完又摆出笑脸对着钱宁，“让钱公子见笑了。”

　　“没事。”钱宁靠在椅背上，又道：“还是谈谈正事吧。”

　　一笔生意涉及的银子越多，利益就越大，苏州城里的一套宅子，起步价都是在一千两往上，其中的油水更是不言而喻。

　　“钱公子可有相中的地段？”

　　“没有，只要坐北朝南，价格公道都能接受。”

　　“那钱公子理想是几进？另有楼台小谢？”

　　钱宁道：“将你现有的宅院图纸拿过来，我自行过眼。”

　　“好的。”

　　在掌柜子离开后，奉茶的伙计带着一沓图纸姗姗而来。

　　钱宁将茶盏搁在一旁，开始翻阅苏州城中现有的斋院，虽然在来之前就心底就已有评估，但在看到图纸下的标价，仍旧不由吃惊。

　　依照高知县宅子的规模，至少也是六千两往上，没想到这位众口经传的清官大老爷家底竟是如此殷实。

　　而类似这等宅子距离衙门往南一条街还有一处，也正符合坐北朝南朝阳位置，往前半里路就是苏州城的主街道，只是价格有些偏高。

　　八千两。

　　钱宁不禁圆目一瞪，来时的底气让这价格打的支离破碎，六两银子在八千两面前如同九牛一毛。

　　就算刘二将配方卖出了高价，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八千两还买的只是宅子，还有家具仆人呢？

　　光每月的支出就是一笔不菲的数目。

　　距离二十五岁之前挣足一辈子的钱，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过上退休等死的生活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伙计见钱宁盯着手里的图纸瞧了许久，便知道他十之八九相上这处落院，说道：“这位公子，您的眼光相当独到，这处宅子可是全苏州城现有的几处精致府邸，价格也十分公道，如果公子有诚意的话，相信我们掌柜的会适当给予一些折扣。”

　　这样的鬼话钱宁听的太多了，这年头有多少人能拿的出来八千两？真以为富商满地跑呢？

　　钱宁颇有玩意的看着牙行伙计，“既然精致的话，为何我从未听闻还有旁人相上这处宅子？而且……没有车库和桑拿房的宅子也算好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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