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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莫负河山


  永嘉二十三年夏,定军出师平野关,安帝遣威虎卒二十万并靖远骑兵三万北上拒敌,孙宴为总帅,黄峻为大将军,其余将士随从听命。

  秋,安军大败定军于枫岭,定军退守关内。

  这日定国大将军南宫潜正于帐内细观沙盘,忽听士卒来报:“报!安军围于关下搦战!”

  南宫潜弃了沙盘,挂刀便往关隘去,还未至墙上,便听下方一猛将气势如雷,指关骂道:“南宫老匹夫,速速下关受降,可免你一死!”

  他站于墙垛处俯瞰,只见关下整肃排列着一片赤红武装的骑兵,为首两人横枪立马于军前,皆是二十出头年纪,丰神俊朗,气势威严。在右者跨一匹乌身白蹄骏马,手握盘龙重枪,正是靖远骁骑将军江天何,在左者为其副将耿云霄。

  方才骂人者正是耿云霄,他见南宫潜出头,又以枪指关骂了两句,皆不见应答,便冷笑一声,对身后将士道:“给我骂!骂声最高者有赏!”

  将士无不鼓舞,皆嘲骂定军畏缩不敢应战,一时声势震耳。

  趁场面火热,耿云霄悄与江天何道:“如此骂战还不出,不若我带人直攻上去,那破墙想也拦不住我们。”

  江天何笑道:“孙帅命我们先锋,只说引他出关,可未说攻墙,何必平白耗损兵力。”

  他冷哼道:“我们在此已三日,那老东西还未跟上,却不知是他行动本就如此徐缓,还是故意拿我们试水!”江天何忙拿手肘撞他,压低声音道:“孙帅耳目在此,不可胡言造次。”

  他瞥一眼丈余外的几名威虎将,自觉方才的低语未被听见,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并不理会。

  安军骂了直一刻,关上南宫潜还未反应,跟在他身旁的将士却按捺不住,纷纷道:“安贼如此欺我,末将等请战!”

  他道:“谁去接战?”便有一小将道:“末将愿往!”说着便手提弯刀,骑马出关而来,喝道:“我来应战,哪个敢来?”

  耿云霄正跃跃欲试,他手下已有一小将名曰冯焕的,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持长戟道:“我敢!”话音未落,已一戟搠下,那定国小将横刀接住,战了五六合,被他一戟捅穿心口,跌落马下。

  安军皆喝:“彩!”

  关内又出了两个人,一个使长矛,一个使重剑,纵马直奔冯焕而来。冯焕横戟迎上,与他两个战了三四十回合,仍未落于下风。忽听空中传来弦声,竟是关上箭楼内有弓兵射箭,冯焕忙调转马头躲避,仍被射穿左臂,翻滚落地。

  那两个定国小将见他落马,亦调头来刺他,眼见长矛将近,忽听一声大喝,竟是耿云霄飞马而来,将他马匹捅了个对穿。长矛小将坠于地上,才翻两滚,他又拔出马身长枪,拖地一扫,便将其头颅整个削下,回眸对冯焕道:“还不回去?”

  冯焕退回阵中,场上便剩耿云霄与重剑小将二人。重剑小将见他气势威猛,正欲后退,他已挺枪纵马朝对方奔去,一面出枪一面笑道:“尔等劣技也敢来应战,定国没人了么?”

  那重剑小将挥剑迎上,却敌不过他猛力,才三合便已败退,耿云霄正要追赶,只听“嗖”的一声,箭楼又有箭矢飞来。他提枪一搠,枪尖正对箭尖,将其劈作两半。那弓兵又连放数箭,他一面挡一面骂道:“有种下来跟我打,放冷箭算什么?”

  身后剑风袭来,竟是那小将见他被箭缠住,回马过来战他。他随手以枪尾接住重剑,又旋枪将其逼退,嗔目叱道:“找死!”

  那人被他怒目一瞪,登时骇得魂飞魄散,掉头便走。他欲追击,楼上又有冷箭射来,不得已回身将其挡住,再看时,那人已跑出数丈了。

  江天何抬首望着箭楼弓兵,对身旁侍卫道:“拿弓箭来。”

  侍卫将重弓递上,他挽弓拉弦,略一瞄准,右手一松,箭楼弓兵应弦坠地。

  没了箭矢干扰,耿云霄跃马几步追上那小将,长枪一扫,当即将其枭首。于是鼓声急促,士兵欢呼震耳,无不喝彩。他提头掷于地上,又指关骂道:“南宫老儿,可敢亲自下来与我一战?”

  南宫潜见其势勇,己方将士亦怨愤难平,便冷笑一声,自引了两万士卒出关,与安国骑兵正面排列。

  眼见南宫潜及阵前诸将愈走愈近,江天何身旁的侍卫却把脸一侧,对他悄声道:“我先退。”

  他低声道:“有故交么?”

  侍卫点头,他便扬手道:“下去罢。”

  这边刚回避,那边南宫潜已带兵陈列完毕,远远道:“黄老将军可在此处?”

  耿云霄立在两军之间,冷笑道:“黄将军不在,这里只有你爷爷我耿云霄!还不过来拜见?”

  南宫潜身旁小将斥道:“哪里来的黄口小儿,如此无礼!”

  “老子和南宫说话,关你鸟事?”他冷笑道,“不服气的,过来与我单挑,生死各凭本事!”

  那小将气急,却知他勇力过人,一时难以回口,只瞪大了眼睛怒视。

  “云霄,你先退下。”江天何打马上来,对南宫潜礼道,“在下骑兵营骁骑将江天何,孙帅派在下先锋,欲请南宫将军与司徒元帅退兵,各守城关,讲信修好。”

  南宫潜笑道:“你便是江枫习之子么?往日我只与你遥相较量兵法,如今才算第一次见面,果真如传闻所说勇力非凡。若在往常,老夫定要与你结为忘年交,只是如今受命讨贼,不得不忍痛一战了。”

  话音未落,后面耿云霄已骂道:“老匹夫,你说谁是贼?”

  “云霄,不得无礼。”江天何往后斜他一眼,复又对南宫潜笑道,“贵国无端犯我边境,我等奉命护卫国土,自是应当。却不知贵国为何攻我?”

  南宫潜冷笑道:“平野一带自古便是定国疆域,被尔侵占多年,敝国念及两国旧交,特一再忍让。如今新君即位,又逢国力昌盛,不愿再蒙辱国之耻,特命我来收复失地!”

  “往昔我先君和宗与定昭宗立下合约,平野关以北为贵国疆域,以南为敝国国土。敝国多年谨守盟约,未进一寸,何来侵占一说?贵国时常犯我,便是擅自毁约,反说收复失地,岂非背信失德?”

  南宫潜大笑道:“自古唯胜者有德耳,如今贵国腹背受敌,亡国之日近矣,还敢称德?待我军破关,尔等面见我昭宗时,再问德罢!”

  江天何早已收到宁军西进之军情,如今听得此话,便知他两国果真已联合,敛眉道:“诚如将军所言,今敝国两面逢敌,形势危急。然我军增援充足,将士又皆有必死之志,若交战,只怕贵国未必能胜;纵胜,平野关距贵国甚远,难以跟进辖治,岂非将安国拱手让与宁国?届时宁国强益,而贵国损耗,有何力与之争?若战事不息,贵国可能完好?不若安定两国仍旧修好,经贸往来,各有所得。”

  “你我皆为武将,便只管奉命作战,邦交政事留与朝内那些文官罢了。”南宫潜冷笑一声,喝道,“擂鼓!”

  一时鼓点起,定军将士皆奋勇呼喝,呈作战之态。

  江天何见其备战,便也敛笑道:“擂鼓,列阵!”这方鼓声亦起,旌旗招展,众骑兵执刀枪在手,呼喝应战。

  耿云霄横枪上来与他并马而立,冷哼道:“早该直接打了,何必与他说那许多废话!”

  江天何与对面南宫潜对视一眼,同时道:“出战!”

  立时两方人马呼喝相冲,踏起无数烟尘。甫一碰面,便掀起无数刀光剑影,喊杀声伴着鼓点气冲霄汉,刀戟声随着鲜血四处飞溅,旌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江天何纵马在军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挥枪便收走一条生命,一身赤红战袍已然浴血,而他眼眸比赤血还要艳烈。他身下战马名曰踏月,有日行千里之勇力,手中战枪名曰泉婴,足有八十斤沉,在他手中却如生双翼,一扫一搠俱带起凛冽寒风。

  耿云霄与他分散开来,自领一部冲入敌阵,亦是势不可挡,枭首无数,敌军望之胆寒。

  此战由上午打至黄昏,鲜血将夕阳染为血红,喊杀声未绝。定军略有颓势,关内便又涌出两万精兵支援,稍稍将安军气焰压下。正厮杀时,忽听后方来报:“孙帅携威虎大部赶来支援!”

  江天何一枪刺穿敌将心口,扬声道:“弟兄们,后方支援,杀!”

  从者无不心内激昂,慨然应道:“杀!”一时气势皆盛,又将对面逼退几分。

  又战两刻,果然听得后方马蹄震耳,喊声冲天,为首一青年喝道:“威虎少将孙同在此,敌军速降!”

  定军原与江天何之部旗鼓相当,有这一部加入战局,立时溃不成军,南宫潜见势不妙,命鸣金收兵,又退守关内了。安军却不肯令他如愿,待后续步卒一到,便一面撞门一面上墙,直杀得对方弃关而逃。

  此战安军大胜,总帅孙宴笑道:“今夜在此扎寨,犒赏士卒!”

  将士皆浴血欢呼:“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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