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红丝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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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世璠不喜欢出远门。这跟他长期待在云南有关。
在吴世璠幼年时期,有过一段和父亲寓居京师的日子。那时虽不如现在自由,可年幼的吴世璠见过和听过了京城的许多好东西,对于满足孩子的好奇心来说,那段日子也还不算糟糕。
可出京时父亲并没有和他一块离开,而是派遣使者将吴世璠秘密送往当时爷爷所在的云南。
吴世璠询问时,父亲只是摇头。
“嘘,不必多说,你听话些,到了云南好生陪着爷爷就是。”
吴世璠直到现在,都不明白父亲为何不让他多说。他不问军机要闻,只是想知道父亲为什么不和自己一块离开,并且作为儿子,和父亲道别也不是什么禁忌的事情。
从京城出发远涉云南的旅途像梦一样时常困扰吴世璠,他总分不清自己是真的走遍了一路那么多的山水风景,还是只在父亲派遣的几位使者的庇佑下隐姓埋名地偷偷避开官道潜入云南。
偶尔记起来一点细枝末节的东西,吴世璠还要发上好一会儿呆。
而今他走在由云南入贵州的官道上,左右皆是亲卫,一撩帘子还有侍卫内官凑上前来伺候。吴世璠深感自己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担惊受怕的小孩了。
郭叶歪在吴世璠的肩膀上熟睡。吴世璠一低头就能看见她小巧的鼻子。这两天郭叶在跟他闹脾气,为着前不久自己执意让卫晟住出来的事。吴世璠太了解郭叶的性格了,任凭她耍赖任性,只在看着将要出格时喝上一声。
吴世璠在独处或是与岳父和众位大臣议事时,总会不自觉地将自己看做一个孩子。他们高谈阔论或是唇枪舌战,对于吴世璠来说都很遥远,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宫墙在双方之间。可与郭叶在一起时不同,她的世界太简单了,看看花草,摆弄发饰,听曲跳舞,好不轻松。她是吴世璠身边的漂亮小人儿,能带给吴世璠无穷的乐趣和自信。
倦怠时她就趴在自己肩头睡觉,清醒时就像只蹦跳的小鸟绕着自己团团转。就连难得生气吃醋不讲理时,自己一声喝过,她都能立马变回那个百依百顺的小人儿。这样叫吴世璠如何不喜欢她呢。
与郭叶不同,卫朴大人的女儿卫晟寡言少语,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都平淡如水。吴世璠面对她时,所感到的不是一个漂亮小人儿倚靠着自己,而是如郭壮图、方光琛等文韬武略的将领谋臣站在他的面前一般。
是故虽然卫晟美貌无双,可吴世璠并没有像对郭叶那般待她好。
尽管他还是娶了她。
这次东行,吴世璠不但带上了郭叶,还顺道命令刚从幽窄别院出来的卫晟也一同跟上。郭叶出人意料地没有闹事,吴世璠猜测一定是郭壮图郭大人在家书中说了些什么。
为了奖励郭叶的懂事,吴世璠便令卫晟的小车在后方随行,与他和郭叶所搭乘的马车拉开了距离。
途径大片金铃子树时郭叶睡醒了,她揉着眼睛问:“天黑了吗?”
吴世璠笑对:“还没呢。”
郭叶发髻左端的红丝毬叮铃铃的直响。那日吴世璠问了郭叶有关红丝毬里的铃铛的事以后,她命人连夜将铃铛又装了回去。并在第二天特意跑到吴世璠面前走来走去,摇晃脑袋问:“加了铃铛好看许多吧!”
吴世璠怕她粗心又硌着自己,在与郭壮图一帮大臣议完事后,还特意让卜峰去劝一劝她将铃铛卸了,省的自讨苦吃。吴世璠本是无所谓有没有铃铛的。
只可惜卜峰这几日也不对劲,不但没有按照吴世璠的要求去做,甚至有时会离开吴世璠不知一个人去忙什么。
都无所谓,吴世璠想,卜峰有事忙是好消息啊。
吴世璠就怕身边的人闲下来,因为一到了那种时候,他们就会来折腾自己。而吴世璠也就没有机会再默默地回顾往事了。
京城花市偶尔会卖红丝毬,有平日里爱美得紧的女子等不得下一个节日来到前的漫长,就争抢着买了红丝毬戴在发髻上,一走路带过一串叮铃声,惹得满街瞩目。这些街巷里的事吴世璠只在管事口中听过,具体的见倒是没见着。可是他当时无处可去,只能待在软禁父亲的处所听管事讲故事。管事也就倾尽全力将那花市描述的细致生动,叫吴世璠晚上闭了眼睛,脑袋里都是那串清脆的铃声。
吴世璠问起郭叶的红丝毬有无铃铛时,花市的声音久违地在脑袋里响起。年幼的他渴望出去,就动用孩子最擅长的想象为这串声音添了不同的场景。其中一副,也是吴世璠记到现在的场面:爷爷骑着骏马驰骋到吴世璠面前,勒住缰绳后朝吴世璠咧嘴笑一下。马脖子上的铃铛乱甩,想得吴世璠既紧张又兴奋。
而当吴世璠被使者偷偷送回云南,爷爷带领众将亲自来接,吴世璠想象中的画面成真了。他还记得爷爷马蹄掀起的烟尘。
爷爷曾经是吴世璠心目中的英雄。与父亲常讲到的朝廷大员和战争英雄不同,爷爷是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身体抱恙时还要饮酒,虽然老迈却依旧醉情美人的另一种英雄。这位“英雄”为吴世璠打开了通往另一种生活的大门。他走进去时满心充溢着难以言表的激情与狂想,在如今却黯淡消沉了。
如果爷爷没有死,吴世璠还想当着他的面将那扇门合上。可惜爷爷毕竟棋高一着,率先用生命的结束把吴世璠锁死在里面。
“金铃子有这样高大吗?怎么遮天蔽日的!”郭叶疑惑地探出头去,立刻就有一名内侍凑过来对郭叶说:“娘娘有何吩咐?”
等看清了天色为何会这样暗沉后,郭叶谴走了内侍,担忧地问吴世璠:
“天看着像要下暴雨的样子,咱们不休息吗?”
“到了贵阳府就休息,你再忍忍吧。”吴世璠劝慰到。
值得庆幸的是天气不算闷热。毕竟也到了十月份,下雨之前还能刮上一两阵风。郭叶靠在吴世璠的手旁,又打了个哈欠。
吴世璠发现比起自己,郭叶似乎对出远门这类事情更为抵触。她生长在云南,到了合适的年纪就成了吴世璠的妃子。与吴世璠的情况类似,她也是在一个地方待得久了,反倒失去了对更远的世界的兴趣。虽然在卜峰面前,郭叶说了很多气卫晟的话,为自己能够远行衡州而得意洋洋。可现如今正在行路途中,她把装出来的高兴撕去,就露出了疲倦的内里。吴世璠用眼神默许了以后,郭叶便放心地歪着头又睡了过去。
一路的金铃子一株挨着两三株,树叶拥挤成团,吴世璠的队仗一过。树叶便抖个不停,它们与看见云南任何一支吴氏带领行军的队伍时不断发抖的良人一般沉默,这让吴世璠有些不痛快。于是他坐得离正在打盹的郭叶远了一些,撩开帘子说:“来人呐。”
那边的内侍不得不绕了个大圈,来到这一边。吴世璠没有追究走在自己这一侧的内侍跑去了哪里,而是不耐烦地抬手说:“等到了贵阳以后,让云南各部把这些金铃子适当地砍伐一些。”
“那是!那必然!皇太孙之后就是万岁爷,说的话比什么都好使。”内侍无端地高兴,还搓了搓手,“哎?娘娘是睡了吗?”
郭叶睡得正香,小脸摆来摆去。吴世璠烦闷散去,朝内侍点了点头,放下帘子。
幼年的吴世璠在到达云南境内见到爷爷之前,也像郭叶这般困倦。只是心境与她大不相同。郭叶前拥后簇,衣食无忧,因极度无聊而困倦;而吴世璠仓促失仪,草木皆兵,因极度劳累而困倦。在他强打精神准备进入自己的新家之前,爷爷用近乎强盗般的粗鲁登场吓走了吴世璠的困倦。由此他得知了爷爷的身份。谋逆、造反、乱臣贼子等概念在他的头脑里流窜。这些都是他从京城里听来的,在见到爷爷之前,他都不信。
吴世璠轻叹了一口气,用肩膀接住了郭叶睡得迷糊而坠下来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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