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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素馨绕髻(七)


  安目一头上的伤隐隐作痛。

  他听完孙惠惠的诉说后,望着院里的缅栀子发呆,孙惠惠催促的目光也选择视而不见。安目一的任性来的很是时候。孙惠惠催促的目光并不是针对他,而是在乞求他,快快做好决定,她好跟着下定决心。

  这种渴望将自己绑到他人身上的急迫感,安目一并不会明白。他只当孙惠惠在催促自己给她答复,心想不必过多理会。孙惠惠蹲着腿麻了,起来又因踩到花篮而心痛。正午不会将缅栀子的香气带到哪里去,只会将它晒死在原地。

  “为什么不把这缅栀子端到室内去?”孙惠惠问。安目一还在琢磨带走宁昉的途径,牙齿没剩一点缝隙地贴合起来。孙惠惠在阳光下逐渐焦急:“安目一?”

  “啊,好。”安目一说着要去端晒得蔫巴的缅栀子。

  “我问的是,今晚的事。”孙惠惠开始流汗。安目一端着缅栀子走了几步。头点的像打瞌睡那般无力。

  孙惠惠突然有些高兴。

  这件事肯定让安目一为难了。

  为难得好。

  她兴高采烈地跟着安目一,想要一起去他的小屋里看看。孙惠惠从来只见过安目一的院子,没进过他的小屋。再说,这院子还跟藏书楼交换过灯火呢。待着怪别扭的。

  可孙惠惠走进房中,被满满当当的素馨花吓到以后,便再也不敢得意了。熏甜的香气让她头晕目眩。压迫感从娇弱的花瓣之间递送,在孙惠惠身上织出一张巨大的网。她失落地退出小屋,在太阳下看清了自己的黑胳膊。

  顾妈妈将安目一介绍给孙惠惠以前,她还像一般女孩那样白嫩。有了卖花的任务,孙惠惠在太阳下穿行了无数个白昼。和宁袁在文昌江边争斗时,她丝毫没有为自己的黑胳膊羞愧。可看过满屋的素馨花后,孙惠惠却退却了。她发现不仅自己的两条黑胳膊一文不值,她整个人都一文不值。直视素馨花对于她来说很是困难。

  安目一把所有的缅栀子都搬到室内。才对孙惠惠说:“惠惠,有劳你传话了。”

  孙惠惠其实很想提醒他,有劳的不仅是传话,还有送花。可一想到那满屋的素馨,她又委屈地开不了口。

  “好,今晚走。”安目一这才说的像下定了决心一样。孙惠惠在羡慕宁昉之余又问安目一:“你怎么走呢?宁小姐周围都是人,还有一位个子很高的女佣人在呢。宁小姐还缠了小脚,跑不了多远的。”

  这句令人丧气的话一说出来,安目一和孙惠惠都不吱声了。但孙惠惠显然比安目一还要气馁。藏书楼被巷子遮住了底层的一小部分,楼顶仍然悬挂在天边。安目一加快了收拾庭院的手脚。

  孙惠惠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刚想离开时,安目一却叫住了她:“惠惠,这屋子里的花给你了。”

  他们真的要走了,孙惠惠害怕地想:“我只会卖花,不会养花。”

  “都是一样的,用心了就行,它们自己本身也可以养活自己。”安目一改为双手各提着一盆花,来回两趟后。孙惠惠看见他的手在发抖,不得已前去帮忙。正午正是挥洒汗水的时候。

  美丽的缅栀子被阳光晒得褪去鲜艳的颜色,让孙惠惠心往不已的花瓣中的明黄已经变为了暗黄。她在搬起花盆时向后仰了一下,安目一扶住了她。

  事到如今还想什么呢?孙惠惠和安目一合力将缅栀子全部搬进屋子里。这下两种花香开始了战争。安目一把门一关,任它们在屋里硝烟四起。

  孙惠惠发现周围凡是爱战争的通通都喜欢在房间里进行。宁袁要经营战争时也在屋子里把玩木头刻出来的城墙和木马,吆喝着“进攻”或是“鸣金”。

  “要上一把锁吗?”安目一自问。

  “不是交给我来养吗?就不用锁了。”孙惠惠傻气地摇晃一下篮子,歪一下头。

  安目一没有注意孙惠惠孩子气的动作。他正在整理情绪。

  看见高高的藏书楼时,他心里竟然有了不舍。与宁昉在高楼上互相摇晃灯火哪有真的见上一面来的让人开心呢?

  “走。”

  “去哪?”孙惠惠急忙问。

  “去宁家。”

  “宁昉说是晚上。”孙惠惠拦住了突然冲动的安目一。

  安目一像刚从水中钻出来一般,浑身湿淋淋的且意识模糊。他胡乱点了点头,就昏过去了。

  ————————————

  直到黄昏安目一才醒过来。孙惠惠在他身边,像早就料到他要醒了一般静静地等待。

  “惠惠?”

  “你中了暑气,好些了吗?”孙惠惠问。

  “好多了,感激不尽。”

  “不是我,”孙惠惠把空花篮丢在一旁,“是邻居的顾妈妈来给你带的药。”

  安目一等着孙惠惠的下文。

  “你,知道宁家怎么样了吗?”

  孙惠惠听见他紧张地抽气,安慰到:“宁昉没事,只是明天才到的贵客今天提前来了。”

  安目一坐起来。

  “他见了宁家的长辈,在晚饭时和宁小姐相谈甚欢,”安目一的脸白的和素馨花一样,“但,我不知道,这些都是顾妈妈跟我说的,她也有夸张的可能。”

  “那,今晚的事怎么办?”

  “看样子只能延后了。”

  安目一摇头:“宁家下个月有宴席,估计便在那前后安排宁昉的亲事,不能再拖了。”

  孙惠惠还是第一次听见安目一喊宁昉的名字。她新奇地听着,末了才说:“我要提醒你一下,顾妈妈知道你今晚的打算。”

  安目一这才真正地慌了神:“她怎么会知道的?这不是宁昉告诉你——”

  孙惠惠将巷子深处遇着瘸腿狗的事情告诉了安目一,并随时等待他的大骂。可安目一只是沮丧地叹了口气说:“难了,这下要走可难了。”

  孙惠惠不相信他有这样好的脾气,忙道歉:“都是我的过失,不该让顾妈妈知道的,这下你们两个怎么办?”

  “不,怎么能怪你。”

  安目一真诚的脸看不出一点破绽。孙惠惠在感动的同时为自己的多疑感到内疚。

  “不然让我先去宁家看看吧。”孙惠惠自告奋勇,“我只是个卖花的人,去宁家门口卖花,不会有什么人起疑的。”

  安目一不知道还在为什么事情犹豫,孙惠惠早就等不耐烦了。她挎着花篮要出门时,安目一追上来塞给她了一把素馨和一把缅栀子。

  “宁昉喜欢素馨,你喜欢缅栀子。”孙惠惠半是询问半是安慰地对安目一和自己说。

  “不,”安目一摇头,“这缅栀子是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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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惠惠再次来到宁家门前时,天上的星星已经露头了。她想着怎样向祖母解释,最后只能选择待会儿见到宁昉管她要点钱,回去就说多卖了些花耽搁了。

  可今晚的事情如果成功,那她从明天起就再也见不到宁昉和安目一了。借她的钱还不了,养护的花也交不了差。孙惠惠懊丧地在宁家后门踟躇,正巧碰上了那位高个子女佣。

  “卖花的小姑娘。”那女佣用熟人的语气和孙惠惠说话,让她心里更为不安起来,“你这回怎么主动找到宁家来了?上次让你进去和小姐说说话还不肯呢。”

  看来高个子的女佣并不清楚孙惠惠曾经和宁昉在桫椤树下说悄悄话的事。

  “撤!快撤!”宁袁的尖叫声传来,高个子女佣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们少爷,在玩呢。”

  自从那天被撞了以后,孙惠惠再也没见过宁袁出门。虽然她并不想在其他地方碰见这个天煞孤星。可她却有些好奇,既然他的智力存在着一些问题,平常又常被关在家里,那他那天到底是怎样找到文昌江的入海口的?

  想到这里,孙惠惠开始无比怀念自己在文昌江边喝苦水的日子。她恳切地说:

  “抱歉,我想见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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