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素馨绕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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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花呀!”
姑娘拨开挡在面前的一簇被汗浸湿的刘海。身旁的木梨树正好做倚靠。她没想到还没过午,天气就已经这样炎热了。花篮里的花也被晒得干巴巴的,散发出沾染了些太阳味道的花香。
她三岁起在这条巷子里卖花,今天已经是她卖花的第十年了。今日生辰,但祖母起了个大早出门了。没有任何人为她做一顿庆祝生辰的饭食。
不过也是,家里穷。平常能有的吃就已经很不错了。再要纠缠,祖母的责骂和笤帚可时刻待命呢。
“卖花呀!”
但姑娘仍然执着地惦记那一顿也许要等很久的宴席。也许是受了昨天听来的顾妈妈说的宁家小姐盛大的生日宴影响。
“海参铺上肉汁,大碗盛装的蛎黄羹,黄鱼与青鱼炖烧,加酒水淋制。”
姑娘还记得她听闻宴会时吞咽口水的样子,当然也忘不了烈日下由于干渴吞咽口水的样子。两种吞咽口水的原因让她出汗出得更厉害了。
文昌江直通开进文昌内地的海水中。姑娘更年幼一些时,曾去了据说是入海口的地方用手接了一捧水喝。有点苦涩,但是还没到不能入口的地步。
“卖花呀!”
姑娘名为孙惠惠。除了文昌的这一条巷子和文昌江的入海口处以外,她再没有去过琼州府的任何一个地方。没去过吗?
祖母把她养到这么大,完全是看在她那个已故的父亲的面子上。祖母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她。这一点惠惠比谁都清楚。所以顾妈妈在给她讲完宁家小姐的生辰宴,惠惠吞咽完口水以后,便请求好说话的顾妈妈带她一块去宁家帮忙做事。
哪怕以后碰到了旁人,我不会只叫唤一句“卖花呀”,而是也能说一说海参铺上肉汁之类的话就好了。
虽然如此。孙惠惠还是得大喊一声:
“卖花呀!”
花是由当时好说话的顾妈妈给祖母介绍来的一位青年男子手中得到的。孙惠惠不明白他怎么能有那么多的花可供贩卖,一直以来都想将这个问题探究明白。但自从顾妈妈翻了脸训斥她以后,探究明白的机会也丢掉了。就跟昨天那青年赌气似的将自己种的漂亮的缅栀子都丢掉了一般。
“不知天高地厚!宁家不收孤儿!只收有家有户,父母健在的孩子。”
孙惠惠很想提醒顾妈妈,自己还有一位祖母。但看见顾妈妈乜斜得几乎看不见的眼睛,孙惠惠还是闭嘴了。她常年与花相伴,这种丑陋的东西难得被她碰上。等到她从顾妈妈家溜出来以后,走到巷子尽头,正好撞见那名青年在丢花。
“卖花呀!”
缅栀子形似鸡蛋,花瓣中间晕一圈明黄色,是孙惠惠比较喜欢的花。相比于它,手中挎着的素馨花就没那么讨孙惠惠的欢心。虽然素馨香气扑鼻,可白白的花瓣太单调了,就和孙惠惠的家一样单调。孙惠惠不大喜欢祖母,自然也不大喜欢那个家。所以看见青年正专注地丢花时,孙惠惠急忙上前制止:“这缅栀子这么好,丢了干什么?”
青年没有理睬她。孙惠惠只记得那时候他醉心倾听花盆破裂的清脆响声,自己在一旁说的话沉重地降落,到达不了他的耳边。
“卖花呀!”
可是孙惠惠必须得提高嗓门叫卖。卖花的声音不能沉重地降落,否则卖不出花回家又要挨骂了。
等那名青年丢完了花,堵死了路,孙惠惠才得到他的一些注意,因此收到了这一筐素馨。拿到时素馨还沾着水露,因此孙惠惠小心翼翼地折下头巾盖住花篮。她每次见到这名青年,都会被他修长的指头和发青的指甲吸引。被吸引得太深,因此孙惠惠说不出感谢之语。
即使在这个青年无偿送给她那么多次花以后,孙惠惠仍然说不出感谢之语。
“卖花呀!”
身后的木梨已经开始发烫,孙惠惠不得已继续她的叫卖之旅。太热了,八月的琼州府为什么这么热?八月的文昌为什么没有一丝凉风?
孙惠惠不知道听谁说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直到她遇到青年以前,都对这句话深信不疑。可今天她挎着的这一篮花,和今天之前她卖出去的每一筐花,都是没有付出就得到的礼物。
如果忍受顾妈妈的唠叨也算是付出,那么那句话还有些道理。听心情好的祖母在晚餐时讲起过,顾妈妈之所以介绍那名青年给孙惠惠一家,是因为那名青年是宁家最受欢迎的园艺师。
“所以有什么关系吗?”
“炫耀!炫耀!她炫耀呢!”祖母不屑地说。
邻里间挑明了炫耀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因为经常见面的缘故,之后每次见到顾妈妈,听她讲述宁家事迹时,孙惠惠都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念叨炫耀炫耀,就说昨天讲起宁家小姐的生辰宴吧,谁能知道孙惠惠在吞咽口水的同时是否认为顾妈妈在炫耀呢?
“卖花呀!”
青年名为安目一,缅栀子种了满院。除了昨天在门口丢掉的那些之外,孙惠惠确信他的房间里还留了不少。他从没有对孙惠惠吝啬过,就连缅栀子也分给她。孙惠惠喜欢缅栀子,肯定也有安目一的缘故。
但为什么他不炫耀?孙惠惠拎着花篮,走在路上。他不跟自己多说话是一回事,他从不炫耀又是另一回事。他是巷子里每户人家口中的邻里,也是文昌最富有的家庭里最受器重的奴才,为什么他从不炫耀?
“卖花呀!”
巷子到了头,孙惠惠不安地改道去了主路。
她要去无论和自己还是和巷子都截然不同的另一个文昌。这是去入海口的必经之路,所以孙惠惠一直认为自己实际上去过琼州府的三个地方。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宁家的藏书楼。孙惠惠看见它时不得不惊叹于它的高度。在窄巷中长大的孙惠惠只见过比自己头高出几截的低矮房屋。以前路过宁家时,她都是低着头走的。
“卖花呀!”
初次意识到祖母不喜欢自己,是在孙惠惠第一次跑到入海口去捧水喝回来。那个时候祖母看见她把唯一一件好衣服都穿褶皱了,就动手打了她。
但衣服的褶皱与孙惠惠去入海口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因为孙惠惠路过宁家时伸长了脖子看到庭院中宁家的小少爷正在随地小便,被佣人发现推搡了她几下,这才弄皱了衣服。受了推搡挨了打,从此之后,孙惠惠路过宁家都低着头。
但令孙惠惠不解的是,她从来没有在宁家看见过安目一进出的身影。既然是最受宠爱的园艺师,为什么他从来不去宁家?
“卖花呀!”
越接近正午,太阳就越大。孙惠惠感觉花篮里装的不是素馨,而是沉重的铅块。她的胳膊都要勒断了,呼吸也要勒没了。但既然来到了这里,她就不能有任何的抱怨,即使汗流浃背,也要咬着牙继续端庄得体地走。
毕竟这里是另一个文昌,连路旁的水渠都是干净的。
孙惠惠听到一声惨叫的时候抬起了头。意识到是宁家附近时已经来不及低头了。嚎哭声随着推门而出的人们身后冲出来。孙惠惠惶恐地低头后退。
“卖花呀。”
她轻轻地喊到。
推门而出的一共有三名佣人。两女一男。手里都捧着白布。孙惠惠触目惊心地看了一眼他们手上的家伙什,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脚。
嚎哭声又来了,这回夹杂着“拿走”“不缠”等等字样,让孙惠惠下意识地缩紧了双脚。
高个子的女佣人走到孙惠惠面前要了一把素馨花,说是要哄小姐开心用的。孙惠惠看见她把素馨花搁在白布上捧进屋去,浑身不自在起来。
她挎着花篮快步走过这一个文昌,想在正午前赶到入海口去。
于是她抱着别再碰见买主的心情小声喊:
“卖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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