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发鼓(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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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梅川抱着名酢,飞驰在卖货胡同后的屋顶上。
名酢趴在沈梅川的肩头,松冠状的云朵在头顶飞驰而过。
“梅川哥,累吗?”
“还好,”沈梅川看了一眼稀稀落落的人群,搂紧了名酢的双腿,“那么,你是被弟弟灌了酒留在店里,然后自己又偷偷跟上他过来的吗?”
“对,我本来想劝他放弃这次行动,但他横得很,就是不听我的。”名酢趴在沈梅川肩膀上,委屈地说。
沈梅川感受到风过耳畔,名酢的声音像被吹响的林木。他没有被美丽的嗓音迷惑,敏锐地捕捉到了名酢话中的一丝僵硬。
“我们先将小姐和张夷接出来,而后再谈弟弟的事。”
“嗯。”名酢闷闷地点头。
沈梅川灵巧地跃过一处缺砖少瓦的屋顶,落地时快速地将名酢往肩上扶了一下,以免硌着她。
沈梅川逐渐找回了熟悉的路,终于是赶到了恒悦斋庭院的屋顶。他扶着名酢站直,观察院中的动静。
可让沈梅川不解地是,自己出发时还很热闹的恒悦斋如今却一片死寂。那匹漂亮的花骢还在绕着假山和水塘转圈,它抬起头,温顺地看了一眼沈梅川,并不惊慌。
“人都去哪了?”沈梅川纳闷,围墙太高,他怕名酢跳下去容易磕到,于是便带着她沿墙来到通往崇文门里街的小胡同口,借着那里的矮墙跳下去。
“我们去正门看一眼情况,”沈梅川对她解释,“若是那帮闹事的人还在,姑娘就先在这街上找一家茶室待着,我进去将人带出来。”
名酢点头。
两人一块来到正门处,刚刚还在叫骂的众人已经跑的一个不剩。门人纷纷议论着刚刚的事故。沈梅川好像从他们的话中听到了五城兵马司的字样。他有些担心名襄和张夷的处境。
名酢同样也在焦急地寻找向逢鹦。两个心思重重的人眼神交汇,名酢脱口而出:“不然梅川哥带着我一块进去找小姐吧,把我扔在外面,我怕遇上了弟弟又陷入纠缠。”
沈梅川也正有此意,他总有一种错觉,名酢并没有和他说真话。
方才在胡同口处,名酢告诉他的是,自己的弟弟在皇城以外的小客栈帮工,与人起了冲突。他的报复心重,又受了旁人挑唆,这才糊里糊涂地加入了在崇文门街道闹事的阵仗中去。做了许多错事。
名酢诉说的时候,脸上的酡红已经退去,眼睛周围的泪水还没干涸。沈梅川一边听一边帮她揩去泪水时,却突然看见了名酢偷偷抛出迟疑的一眼。
沈梅川少年时一直接受严格的训练,为的就是以后选去做锦衣卫。名酢欲言又止的表情被他尽收眼底。那一瞬间,沈梅川就对名酢话里的真实性抱有了一定的疑问。现在看见那伙闹事的人消失不见,他更不敢放名酢一个人待着。
“要翻墙的话,就有可能硌着你。”
“不碍事。”名酢真诚地看了沈梅川一眼。
沈梅川点头,领着名酢刚要回后院时,一声轻轻的“你是——”传来,沈梅川回头。
哎呀,是赵松榕。
“公子刚刚去了哪里?”赵松榕迎了上来。
沈梅川并不知道刚刚在恒悦斋发生的一切,他急忙凑到赵松榕的面前问:
“与我同行的两位公子呢?”
“啊,”赵松榕和善地一笑,“都在恒悦斋里,一位在养伤,一位在旁边陪着。公子随我来就是”
沈梅川松了口气:“那就好,真是有劳松榕了。”
赵松榕谦虚了一阵后,又看向名酢:“这位是?”
“呃,这位是侍候公子的婢女,上崇文门里街买东西正好碰上,所以一块带了来,也好有个照应。”
赵松榕只是略过名酢一眼就说:“那敢情好,有一位公子受的伤不轻,多一个人手也好照顾。”
沈梅川一听就明白,张夷为了扛三彩釉像,背上的伤应该严重非常。他急匆匆地领了名酢想去看看两人的情况,却放松了最开始对恒悦斋的戒心。
实际上,张夷和名襄两人都不在恒悦斋中。继名襄被掳走后,张夷也要出去找人。卢尹猜出了名襄的身份,吓得要求助张夷一臂之力。在被赵松榕阻拦时,张夷和卢尹商量着,不得已透露了名襄的身份。得知名襄是户部尚书的千金后,赵松榕这才开了庭院东侧的小门,放他们离开。
但谎称二人都在恒悦斋的赵松榕显然有自己的打算。他带着沈梅川名酢二人穿过回廊,路过那支青花大瓷瓶,就要到三彩釉像屋时,早已安排好的两位青年从路旁闪出,推说是赵老爷有急事找他,于是赵松榕为沈梅川指明了三彩釉像屋旁的一扇朱红漆门后匆匆离去。
在转弯时,赵松榕最后瞥了一眼推门而入的沈梅川和名酢,随后喝令走在身前的二名青年:
“去把门锁了,把转屏风的匣子拧开。”
两名青年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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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襄抱着膝盖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向逢鹦揣着手靠在她旁边。
“你不是说待会儿就去和他们汇合吗?”名襄不满地嚷嚷。
“然后你再找机会跑掉?”向逢鹦哼哧一声,“虽然你是名府的小姐,可在这儿也得听我的,不想被外边的那群无赖发现就小点声。”
“他们不知道你把我带到哪里了吗?”名襄愈发奇怪。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我跟他们说的是假地点。”
“为什么?”名襄伸长脖子问。
向逢鹦觉得自己对名襄实在是太好了,以至于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绑架。他抬手准备教训名襄一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向逢鹦的手落下了,不过是卷着名酢一块向屋后滚去。
门外经过的正是刚刚与向逢鹦拌嘴的一行人。他们估计是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里,早已怒气冲天,满嘴的谩骂:“那个混小子莫不是把我们诳了?说是去捉一个恒悦斋的重要人物回来,结果却偷着把他给藏起来了?”
“他们说你诳人。”名襄小声说。
“嘘!”向逢鹦不知道名襄是装傻还是真傻,急忙捂住了她的嘴,“被他们捉去,可不是吓唬吓唬你这么简单!别忘了他们可是把你当成了恒悦斋的人。”
名襄不吭声了。
两人静悄悄地待在屋子最里边。一直等到门外的人走远了才起来。向逢鹦松手以后,名襄深呼吸一口,问:“恒悦斋里的人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你们那么讨厌他们?”
向逢鹦恢复了冷冷的态度,起身揉了一下受伤的腿说:“恒悦斋打着售卖古玩字画的招牌,暗地里却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在恒悦斋待了那么久,难道还没看出来吗?”
名襄想起赵松榕高束的头发和两根垂在脑后的发带,赌气地说:
“看不出来,我怎么可能看的出来...”
看出来了又怎么会相信?
向逢鹦将名襄拎起来,带她来到门前,一边小心地环视了一眼屋外,一边低声说:“本来前朝旧事里,好男色并不稀奇,可恒悦斋的却不是什么男不男色,而是为了满足一些富绅或是高官的奇怪癖好,而将男子故意培养成那副模样送去讨好,为此还不惜挤掉了——”
向逢鹦的话戛然而止。他烦躁地将头别过去,却看见屋后有个影子探头探脑。
“有人。”向逢鹦将名襄扯到身后,警惕地注视着那扇窗户。名襄急促的呼吸扑在向逢鹦耳边,他也无暇嘲笑这位大小姐。
窗户被吱吱呀呀地推开,向逢鹦和名襄屏息凝神。
一颗小脑袋慢慢探了出来。
名襄几乎要晕过去了。这真是,无法预料。
从窗户缝中弱弱地传出一声:“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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