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资格审核

　　斯诺利亚学院祭每五年一次，所有幼子在学院祭前都要完成一次资格审核，审核的方式是进入一个特制的棺材，那个棺材会读取幼子们的记忆数据并进行分析，根据分析的结果判定这个幼子的状态是否可以获得测试资格。

　　到资格审核这天，月初楼的幼子都集中在之前星夜他们开小灶的那个大厅里，与当时不同，大厅的顶部装上了一盏明晃晃的水晶吊灯，正对吊灯的底下摆着三个带着厚重基座的水晶雕花棺材，所有幼子以弧形队列将棺材团团围住，按顺序一个一个进入棺材进行审核。

　　恶魔女王乔娅让人搬了一张躺椅在旁边，舒舒服服地躺着，手里拿着羽毛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贝拉拿着一个本子站在乔娅身后，她今天戴着一只厚重的黑框眼镜，一张萝莉脸竟然也显得稳重起来。

　　星夜排队的位置在最末尾，正好是费尔的后面。费尔神色紧张，眼睛盯着那些棺材，双手不自觉地紧握，好像内心在不断挣扎。

　　“费尔？”星夜看在眼里，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没事吧？”

　　费尔被这一拍给拍回了神，他低下头，轻声说道，“我讨厌这个。”

　　“不就是进去躺一躺就好了嘛？”

　　费尔闻言，抬起头像在看一个白痴一般盯着星夜，“你傻吗？那个棺材会分析你的记忆，哪怕是你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黑暗也能唤醒，这个过程，特别可怕。”

　　“所以这个审核到底有什么意义？”星夜不明就里。

　　“简单来说，就是从精神层面来确定你是否能够参加测试。月初楼的幼子，需要对自己身为人类的过去进行一定程度否认，适应自己新的身体新的身份，达成之后才能参加晋升影中楼的测试。”费尔解释一番。

　　“那你为什么一直没有通过？”话刚一出口，星夜就立刻反应过来，“啊对，你不想离开学院来着。”

　　“……”费尔无语地看着他，这小少爷扎人不带预告的啊？

　　此时审核已经开始，三个幼子钻入水晶棺材中躺好，棺材合上之后，即使是在外面也能看清里面的状况。很快，水晶棺开始流转奇异的光华，有透明的液体开始充盈整个棺材，里面的幼子似乎是睡着了，对液体的存在浑然不觉。紧接着他们开始不同程度的挣扎，轻微的只是双手抱住自己的头，严重的几乎是整个人在棺材里抽搐！这种状态持续大概三分钟，随后三个幼子都安静下来，最后棺材盖上方出现立体投影，显示反应最轻微的那个幼子通过审核。棺盖随即自动打开，三个幼子苏醒，浑身湿漉漉地从里面爬出来，每个人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仿佛是灵魂都被抽走了一般。

　　“那三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星夜问道。

　　费尔不自觉地打个冷战，“每个人都不一样，就像是真实的噩梦……别看实际上只有三分钟，但在梦里，你几乎可以回忆完你经历过的所有痛苦。”

　　回忆吗……

　　和费尔的惶惶不安不同，星夜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哪怕知道是痛苦的记忆也显得格外兴奋。他大多数记忆早已经被金眸的自己收走了，现有的人类记忆实在不多，要说最黑暗的，恐怕只有在艾伯特实验室里的时候——或许依靠这个水晶棺，自己能找回更多的记忆。

　　幼子们按排队顺序依次进入水晶棺，据星夜观察，几乎都是对梦境反应轻微的幼子能通过审核，但所有幼子在出来的时候，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只有一个人，在水晶棺里几乎没有什么反应，最终结果却没能通过审核，就连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这个人，是格里芬。星夜有些疑惑，难道自己之前的观察得到的结论是错误的吗？还是这人是特殊个例？

　　这时，几个血奴将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从大厅外面拖进来，一路拖进水晶棺里，星夜没能认出那是谁，前面的费尔喃喃出声，“艾丽卡？”

　　那个女子就是疯掉的艾丽卡？当时把自己拐走的人？星夜仔细一看，她身上还穿着当时夜会时候的衣服，整个人犹如一块破布一般被血奴丢进水晶棺里，脏兮兮的头发底下是一张面如死灰的脸，血红色的眼睛黯淡无光——这样几乎没有自己意识的幼子也要被弄来参加审核？

　　“费尔，她……”

　　“所有幼子都必须参加审核——不论状态如何，这是学院的规则。”费尔握紧双拳，似乎是隐忍着愤怒，“但我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

　　“但她这样通不过的吧？有必要吗？”星夜话音刚落，就看到泡在水晶棺液体里的艾丽卡双眼紧闭，神色却没有其他幼子哪样出现痛苦，她就像是睡着一般安详。突然，她睁开眼睛，一双赤红的眼睛穿过透明的水晶棺壁，那眼神中带着浓烈的仇恨和绝望，数秒之后，她的双眼再次闭上，棺材内的液体退去，棺盖上显示：“通过”。

　　“这……”星夜彻底迷茫了，一个疯子被判定通过？这水晶棺怕不是坏了？

　　费尔脸色阴沉，倒是不远处的格里芬神色未变，冷眼看着这一切。

　　棺盖打开，艾丽卡从水晶棺里坐起来，脸上是一片懵懂的表情，似乎是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旁边的血奴将她扶出来，和进入水晶棺前的状态不同，她现在可以自己迈开步子，不再被人拖着走了。就在她经过星夜身畔时，她用旁人完全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小心费尔。”

　　星夜猛地看向艾丽卡，她却已经被人带着走出很远，倒是费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问他怎么了。

　　“……没事。”星夜答道。

　　审核还在继续，到费尔的时候正好三个人进入水晶棺，星夜只得等下一轮。

　　费尔在里面的反应确实是很大，整个过程中，他不仅四肢疯狂地扑腾，还大张着嘴，似乎是想嘶吼，棺材里的液体源源不断地从他嘴里灌入，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地挣扎，竭力地拍打四周的棺壁！费尔的惨状让星夜看在眼里，他一颗心都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差点就失态到让贝拉把这个审核停下来，所幸在他的声音发出之前，费尔就安静下来，安睡在水晶棺里，随后棺材上的立体投影上显示：“未通过”。

　　星夜看着那个结果，不禁蹙起眉头。费尔在天台时说起自己的过去，语气平缓，波澜不惊，事实上，他被克里斯设计杀了挚友的事情是他心中永远一个解不开的死结。他一面期待着能向克里斯复仇，一面又困惑于自己的无力，最终却守着自己在学院的一亩三分地，选择逃避。

　　但这资格审核，无情撕裂他的过去，将他过去的痛苦无限放大，他不可能放得下，也就不可能通过这资格审核——那么，他希望永远留在学院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达成了。

　　费尔应该明白这件事的……为何他还要多此一举通过和人交易，绑架自己来达成目的？

　　这时，费尔直挺挺地从棺材里坐起来，“哇”地将之前喝进去的液体统统吐到棺材边上，那透明的液体更像是某种黏液，腻呼呼的，直到吐完之后，费尔才缓过劲来。另一边，格里芬地走过去将费尔从水晶棺中抱起来，将他带向旁边的休息区域。费尔如同一只可怜的小兽一般缩在格里芬的臂弯里，双眼紧闭，似乎还没能完全从噩梦中解脱出来。

　　星夜带着各种纷乱的思绪进入水晶棺，躺下之后他立刻感到有液体从自己的身下快速涌出，很快就充满整个狭小的空间，这液体从口鼻处涌入自己的身体，冰冷而令人恶心。原本思考着的事情逐渐冻结在脑海中，视线开始模糊起来，最终让他堕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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