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068保不住

皇贵妃的反应，令甄嬛也没想到。

        她原本以为这个消息是她的无端猜想，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如此。

        “并非我胡言乱语，这句话，是陵容生前的最后一句话。我总以为是她恨毒了皇后，想要我为她杀了皇后。”

        皇贵妃目光灼灼，似有灵光闪烁：“以她的心机，若是真恨，大可自己动手，不必临死才来托付你。”

        “我从未细想她这句话，是今天听灵犀偶然说起一句，才想起其中关窍，或许，还有另一层意思。”甄嬛转头注视着皇贵妃，疑惑道：“看姐姐方才神情，仿佛早有此猜想。”

        皇贵妃当年和纯元皇后的情分自然是不浅的，但看皇贵妃一手琵琶能被皇上如此赞许，便知道她定然得了纯元皇后的真传。

        纯元皇后就像是个全能的神仙，除了不在人间，剩下什么都好。

        不管怎么说，有这样的情分在，皇贵妃知道些什么别人不知道的，或许也不是不可能。

        皇贵妃沉默片刻，

        “当年，皇上还是王爷，宜修又是庶女，所以先封为侧福晋，只待生下皇子便可封为福晋。直到那一日，纯元皇后奉旨入府，陪伴初有身孕的妹妹，谁知在王府就遇上了皇上。皇上竟对她一见钟情，立时去恳请太后封她为福晋。皇上执意如此，太后也不能违拗其心意。”

        敬贵妃皱眉：“皇上在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纯元皇后吗？”

        “从未，大家之女和皇子之间多有阻隔，成婚前是很难见到的。”

        皇贵妃顿了顿又说道：“皇上与太后执意如此，宜修也只能说嫡庶尊卑有别，长姐进府应为福晋，皇上和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不久，宜修便产下皇子，可这皇子胎里不足，未满三岁就去世了。

        这个时候，纯元皇后又怀孕了，纯元皇后入府之后便是专房之宠，怀孕之后，皇上就对宜修说，你精通医理，又是纯元的亲妹妹，就让她侍奉左右，帮着太医一同看方子。

        纯元皇后怀孕后便是百般不适，临盆之时惨痛异常，生下一个死胎便撒手人寰。

        临死的时候，还伏在皇上膝上说，不要迁怒太医，更要好好照顾自己唯一的妹妹，宜修。

        纯元皇后入府之后善待府中诸人，谁知天不假年，哦，对了，连那孩子我也悄悄看过一眼，那孩子身上带着好几块青斑，一出生便没了气息。”

        甄嬛疑惑道：“青斑？为何会有青斑呢，皇上知道吗？”

        “知道啊，太医说是胎中受惊、血气不足，才会如此。”

        皇贵妃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因为纯元皇后的遗言，太后也不愿皇上娶别门女子为正室，便也同意立宜修为福晋。再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

        敬贵妃听了这许久，已经有了猜想：“乌拉那拉氏宜修，极看重她正室地位，一朝被人横刀夺去，难道，她就一点都没有恨意吗？纯元皇后怀孕之后，她在身边服侍，要是想要买通太医和伺候的宫人，也未尝不可，夺位，争宠，丧子，如果真是她干的，那是她杀了纯元皇后和皇子！”

        “可是，咱们没有证据啊。”

        “一定会有的。”敬贵妃斩钉截铁，“安陵容在皇后身边多年，心思最为细密，她一定看出了什么，否则断不能说出这样的话。”

        甄嬛垂首，慢慢道：“未必，或许是我们多心也未可知。”

        皇贵妃也是如此说：“我和你一样，恨极了她，然而再恨，如果我们不能一击将敌人击倒时，一定要极力地忍耐。”

        甄嬛转首，却忽然看到在珠帘之后的小人，不由得惊讶道：“胧月，你怎么来了！”

        不知何时，胧月已悄悄进来，也不知在这里悄悄听了多少，见到被甄嬛发现，才朦胧着眼睛撒娇道：“额娘，我困了。”

        敬贵妃心疼地把胧月搂在自己怀里面，拍了拍孩子的背：“好了好了，我们这就回去啊。”

        永寿宫回咸福宫的路并不漫长，不过是一会的功夫，敬贵妃就带着胧月回到了自己宫里面，不过这个时候胧月已经不困了，小丫头看着坐在炕上叹气的母亲，乖巧地给敬贵妃捶起了肩膀。

        “额娘怎么了？”

        “没事，”敬贵妃舒了口气，“额娘只是看你熹娘娘现在怀孕怀的实在辛苦，吃不下、睡不着的，真是难受得紧。”

        胧月从来都是人小鬼大，虽然年纪小，可是向来机敏，这时候她自然是顺着敬贵妃的话头说，意在安慰自己的母亲：“可是我看别的娘娘有孕也是这样啊？”

        她这样乖巧懂事，敬贵妃心中既是开心又是酸楚，只能把胧月抱在怀里面，一遍遍叮嘱胧月，要保护熹娘娘，不能让皇额娘欺负了熹娘娘。

        ……

        咸福宫的母女享着天伦之乐，可是永寿宫之中的甄嬛却已经又不舒服了。

        卫临一边摸脉一边看着熹贵妃呕吐不止，额头上面的汗一溜一溜往下淌，显然是因为这一胎的缘故。

        “娘娘，微臣无能，我看还是请温太医进宫，此胎或许还能保得住。”

        自从太后过世，温实初就有了新差事，那就是贴身照料怡亲王的病情——没了亲生母亲，皇上对这个弟弟就更加看重，自然不允许怡亲王再出什么事情。

        是以，温实初寻常时候是不在宫里的。

        但是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怡亲王的身体现在还不错，自然是皇嗣为重。

        再一次见到温实初，他倒是显得十分憔悴，想来在外面的日子必然不好过。

        “怡亲王的身子不好么？”

        温实初凝重地点头，并没有回话，只是他这神色已经是比说什么都管用，怡亲王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就算是有温实初在，也只能是尽力让最后的这段时间不受什么痛苦罢了。

        他看着甄嬛的面容，立刻就有些紧张：“娘娘的脸色怎么如此青白？”

        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温实初将软垫放在桌上面，便开始诊脉，没一会便收回了手。

        “娘娘，我相信卫临已经尽力了。从娘娘的脉相上看，卫临一早就发觉，您的胎象比常人虚弱，所以一直用黄芪、白术等温补的药为你补养身体，只可惜……”

        “可惜什么？”

        “你刚有孕，便心气躁动，五内郁结，加上你怀孕之时，当年产下双生子的虚亏，并没有完全补回来，并不是怀孕的好时机，微臣早就与你说过，当初用药拖延生产的时间，必然会让娘娘身体受损，当时娘娘尚且年轻，只要多加养护，那必然是能够补回来的，可是娘娘这一胎怀的突然，所以——所以即便尽心补救，也终究是回天无力，只能能保多久是多久。”

        甄嬛脸色僵硬，却还是问道：“你告诉我一句实话，这孩子还能保得住多久？”

        温实初思忖片刻，道：“你已经怀胎四月，这个孩子，即便我与卫临拼尽一身医术，也不能保他过五个月。”

        “五个月？那么我们母子情分，岂非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

        “娘娘！”温实初声调提了两分，“娘娘，你还年轻，你还会有孩子的。”

        只是这时候说什么都是白费，甄嬛虽然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经世事的小女孩，可是面临着这样的消息，她也多少有些扛不住。

        “这件事，不许对任何人说，”缓了一会之后，甄嬛强撑着精神开始安排：“你和卫临只需尽力保住这个孩子就好，能保多久是多久，我怀孕后的药方，卫临一向是做两份的，一份在太医院存档，一份在我这，你那里也是一样。”

        她沉默许久，又说道：“还有一件事，你要提前备好一副送走这孩子的汤药，或许有一天，这孩子能帮我一个大忙。”

        温实初有些意外于甄嬛最后的一句话，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从来不肯违逆甄嬛的意思，自然是甄嬛说什么便是什么。

        “娘娘既然已经有这样的心思，便要尽早安排，否则龙胎拖的越久，越会损伤娘娘的凤体。”

        “我知道了，”甄嬛闭上眼睛，不愿多言：“你去吧。”

        ……

        等温实初走后，槿汐才从外面走进来，面色犹豫。

        “有什么话就说吧，不必遮遮掩掩的。”

        “娘娘，毓瑚来了，说是见温太医回宫，询问娘娘这是不是有不妥。”

        毓瑚是弘历的近身嬷嬷，当年在凌云峰就见过的，若是放在寻常时候，槿汐自然和毓瑚还能说说笑笑，可是现在这情况，她也笑不出来。

        “弘历……”

        甄嬛一只手撑着额头，她刚刚忙着伤心，差点忘了这孩子还有一个父亲。

        这事情迟早是要让弘历知道的——甄嬛知道弘历有多想要这个孩子，若是现在骗了他，以后万一被翻出来，便不好收场了。

        “你去告诉毓瑚，让弘历晚些过来请安吧，正好与他有事相商。”

        “那奴婢去准备准备。”

        槿汐低着头走开，不用甄嬛说，她也知道甄嬛要说什么，四阿哥虽然说不是个毛躁的人，可是这话若是说出去引来那位爷的脾气，传出去怕是会出乱子，总要提前准备。

        她走到宫门口和毓瑚说完，回来时便见到了燕子从屋檐处飞过，似乎是被天空中的乌云压下来的一般。

        槿汐叹了口气，快走两步进了屋子。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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