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郜郗当然不会和裴然共进晚餐。

        一下课，他便逆着人潮选了绕远的路回教师宿舍。

        神法学院给每位教师分配的都是单人间，单人间的大小则由教师任教年数决定。郜郗只来了半年，分到的房间不大，地点却很好。

        白天阳光透过朝南的一整面玻璃照进来，被镶嵌在墙上的能量水晶吸收转化。等到了晚上，储存的热能自动化为火元素释放出来，遍布屋内各个角落，不管何时回来都不觉寒冷。

        郜郗进屋后先打开窗户透气，之后便站到床边释放出存储水晶里的衣服。

        存储水晶本体只有手掌大，里面却有相当于一间屋子的空间，用于旅行和出走最合适不过。

        郜郗往水晶里注入法力，仅眨眼的功夫，几十件衣服便铺了满床，离他最近的是一件专属于神谕院的白色兜帽斗篷。

        郜郗打量斗篷几眼，抓起斗篷缓缓俯首闻了起来。

        他试图在斗篷上找到司尧身上异香的蛛丝马迹，然而斗篷却干干净净，只有属于布料本身的味道和一丝淡到几乎闻不到的冷香。

        郜郗不免有些无奈。

        看来他不该从司尧房里随手顺东西，这下沾了他身上气味，想偷偷还回去都不行。

        月光在他身后悄悄挪移。

        郜郗把斗篷卷起来收回水晶。

        云朵伴着夜风飞速飘走，在郜郗床上投射出斑驳光影。

        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偏偏郜郗似有所感般回头，恰好撞见司尧逆光而来，落在他的窗框上衣袂翻飞，神情冷肃。

        郜郗恍然想起以前在琉璃居时司尧也喜欢在深夜翻窗户来找他，只是那时候他还不是召唤传承者，每次来带给他的都是快乐、是提前知晓的喜悦，而不是像今天一样的未知忐忑。

        郜郗抬到一半的手放下背到身后，仰头看着司尧用很官方的语气问道：“大人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郜郗总有办法一句话让他喘不上气。

        司尧暗地里后槽牙都要咬碎，从窗框上跳下来后却又变回云淡风轻，一副不是很在意的神情。

        “你今天上午去过鹿鸣巷吗？”司尧开门见山。

        “没有。”郜郗秒回。

        “回答的这么快，不再想想？”司尧指骨捏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再想答案也是一样，我没去过。”郜郗神色逐渐冷了，好像对他这种近乎盘问的话语很是反感。

        “我今天上午去过鹿鸣巷。”司尧眯起眸子，手里的法杖杵在地上发出幽幽蓝光，“我在那儿感知到了你的气息。”

        司尧的探测能力毋庸置疑，郜郗愣了一瞬回想起今早撞见加里时他跟自己说的那一番话。

        ‘我正要请示郜郗大人，可又不知道您现在的住址……’

        ‘……事发地点离这里很近，只差两条街。’

        ‘我现在就带大人……’

        所有的信息串联在一起，拼凑出了加里当时没说全的信息：事发地点是在鹿鸣巷。

        “我去过鹿鸣巷周边的地方。”郜郗想起来后承认道：“离鹿鸣巷隔了两条街之远。”

        “去干嘛？”司尧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路过。”郜郗似乎不愿多说。

        可他这样反而加重了嫌疑。司尧心头焦虑，话不自觉就大声了点儿，听起来态度很不好，“你去哪儿要路过那边？我记得那边离神法学院可不近。”

        “我去哪儿还要跟你一一汇报？”郜郗果不其然被他激怒，话语中也带了火气，“你只需要知道我没去杀人就行了！”

        “你！”司尧还想说话，却像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看着郜郗呐呐道：“我进来后没说过鹿鸣巷发生了什么事……”

        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两人四目相对，眼里俱是不可置信。

        “……你怀疑我？”

        郜郗的冷笑声乍然响起，里面是说不尽的愤怒与苦涩，“司尧，你竟然怀疑我？！”

        “我只是公事公办。”司尧不看他的眼睛，扭头看着地面平静说道：“现在看来你确实有重大嫌疑……”

        一道劲风从他耳边刮过，郜郗单手把他按在墙上，抓着他的衣领怒不可遏。

        “怀疑我就把我抓起来！”郜郗额头青筋暴起，说的每个字句都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我一定会尽全力配合你工作的，司！尧！大！人！”

        “郜郗……我……”司尧对着郜郗缓缓拧紧眉头。

        他想跟郜郗说“我当然不会怀疑你”“我要是怀疑你就不会自己来找你”“我只是想先排除你的嫌疑，这样我也好安心工作”。

        他明明想说这么多，可终究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他可以在心底无限偏袒郜郗，却无法亲口说出这些字眼。只因他是召唤传承者，是神谕院的主人，是人们心中最正义的存在。

        司尧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抬手想用摸郜郗脸的方法来传达自己的心意。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作，郜郗的房门便骤然打开，裴然站在门口高声唤道：“郜郗，你怎么不来吃饭，我等了你好久……咦？”

        裴然话锋一转，歪着身子偷窥了一眼被郜郗按着的人惊叹道：“我说你怎么不来跟我约会，原来是在这里跟前夫偷情，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回应他的是郜郗的一记风刃。

        “哇！好可怕！”裴然惊叫着躲开，转眼就到了郜郗身边，塌腰看着司尧笑眯眯道：“没想到初次见面就如此狼狈登场，司尧大人，幸会，幸会。”

        “……”司尧没接他的话，从眼神来看却很不友善，似乎对他刚才说的约会一事很是介意。

        裴然直面他的打量，笑得越发灿烂。

        两人无声对峙间，郜郗突然松开司尧转身离开，“你走吧，欢迎随时带人抓我。”

        “我不是……”

        “司尧大人你衣服不错！”

        两道声音重合在一起，司尧的声音轻易便被盖过。裴然蹲在地上拎着他的衣角兴致勃勃道：“司尧大人穿的是什么衣服？上面还有洞，看起来蛮性感。”

        司尧还没说话，裴然便扇着风仔细嗅道：“好像还喷了青草香的药水，有种淡淡的清香。”

        “看发型也是精心打扮过，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裴然站起来从侧面打量着司尧啧啧惊奇，“哦我才发现，原来司尧大人头上还缀了黑色碎钻，月光一照闪亮如星，还真是为了幽会前夫做足了准备……”

        郜郗闻言愕然回头，就见裴然脚底生风般从屋里退出去，倚着房门外的墙举着手委屈道：“我明明是在赞叹大人的用心，您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呀。”

        在他对面，被他几句话揭穿个彻底的司尧脸色迅速涨红，法杖一转指着他恼羞成怒道：“你！出去单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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