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祭点点

　　九月新学期的开始。

　　星期天，刘东东前一天熬了夜，睡得很晚，赖在床上迟迟不肯起来，其实早就醒了。

　　到了9点多很不情愿地起来了，洗漱完毕，一杯白开水和一片面包当早餐了，然后伏在案子上继续写周末功课的作文，可怎么写都不在状态，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作文是一个遥远的根本与自己无关的事，堆砌词汇找不到任何头绪……

　　她烦躁地把笔往案子上一摔，打开CD机，塞上耳机，脱去身上的黑色T恤，只穿了件粉色紧身内衣，就在她那块巴掌大的点点专属的地毯上，用力把自己倒在地毯上，耳机里传来的是蔡依林的《看我七十二变》心情烦躁的时候，平时喜欢的音乐也入不得耳了。心跳随着强劲的节奏，越来越快，整个人越来越不安，她隐约感觉有人敲门，开始没在意，但是敲门声加重了，她起身关掉CD，果然有人敲门。

　　她一开门，门外突然就冒出一个整齐的、又大又尖的混合女声:“哈！”

　　刘东东被吓了一跳，一看惊呆了，原来是王晶晶和常安妮，刘东东有些意外，常安妮自从暑假从上海回来以后心情每天都是这样嗨，整天像打了鸡血一样，看谁都笑。王晶晶也是，每天呲着钢牙套，笑得没心没肺。

　　刘东东说:“天哪……你们怎么来了？难得你们早上起得来。”

　　王晶晶边进屋边说:“别激动，别激动，礼物收好了，谢就免了，见外。”

　　刘东东关上门说:“什么礼物？”

　　常安妮说:“嘿，你个臭东东，连自己生日都能忘了呀？”

　　晶晶和安妮随意找地方坐下，椅子，床上坐满了，东东就站着。

　　晶晶打量着东东，说:“奶奶的，东东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丰乳小蛮腰，连衣服都不愿意穿了，上帝咋就不公平呢？妮妮要受刺激的！”

　　东东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穿衣服，就这样穿着粉色内衣和小内内，像维多利亚的秘密的模特一样叉着腰，站在两人面前，顿时有些害羞，赶紧把地毯上扔着的黑T恤套上。心里也是暗暗下了一跳，万一刚刚来的人不是晶晶和安妮，岂不是闹了大笑话了！

　　安妮说:“我受刺激了我，我要丰！”

　　晶晶说:“人家也要了啦，人家也要丰了啦~”

　　东东说:“你还哪里需要丰？得了吧你，再丰你就成篮球了。”

　　晶晶和安妮哈哈大笑！

　　东东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笑笑问:“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大清早跑来干嘛？”

　　安妮说:“都怪晶晶大清早就把我从家里床上拽起来了，没办法，我就来了。”

　　晶晶说:“得了，你还说呢，上周五不是你啰啰嗦嗦不停念叨，什么东东生日买什么呀？我们去哪里吃饭呀？什么时候出发去合适呀？”

　　东东脸色一沉，转过身背朝着安妮和晶晶。

　　安妮好奇地打量着东东家里，今天真是奇怪哦，怎么点点没在家的，说着安妮一边弹着舌头啧啧啧，一边嘴里叫着:“点点，点点……”一边往阳台走去。

　　因为点点在阳台上有个小床垫，点点白天太阳好的时候，都喜欢卧在阳台的落地窗旁边的小床垫上晒太阳。

　　安妮看阳台没有，又满屋子挨个找了一个遍，遍寻不着点点的身影。

　　转身回到东东卧室，从背后搂住东东的肩膀，把脸凑近东东脸前面问东东:“点……”第二个字还没说出口呢，安妮眼见东东满脸是泪。

　　两个人脸对脸这样近的距离，安妮看见东东的鼻孔里面流出了鼻血，吓了一跳，身体很诚实地条件反射般弹开了。

　　这一弹，把背后坐在转椅上戴着耳机哼着歌的晶晶撞了一下，晶晶戴着耳机，声音开得硕大，嘴里还跟着哼唱着:“我就站在布拉格黄昏的广场，在许愿池投下了希望。那群白鸽背对着夕阳，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晶晶椅子被撞后，根本丝毫没有打消她对于蔡依林新专辑的热情，继续陶醉在《布拉格广场》的歌声中！

　　安妮赶紧抓起桌子上的抽纸，包裹成一个小团团递给东东，东东拿起桌上的镜子，接过卫生纸团团就往鼻孔里面塞。

　　安妮说:“怎么了？今天你生日呀，小寿星怎么哭了呢？”

　　东东一听安妮的话，哭得更厉害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桌子上掉，就是不说话。

　　这个时候安妮感觉气氛很不对，伸手开始推沉浸在蔡依林新专辑里的晶晶。晶晶听的尽兴，不耐烦地喊着:“别动我，讨厌死了。”安妮一把取掉晶晶耳朵塞着的耳机，晶晶尖着嗓子就骂:干嘛，干嘛，干嘛呀？讨厌死了你呀……”

　　王晶晶转过头，看见安妮瞪着眼看着晶晶用手指着东东。

　　晶晶起身把转椅推向门边腾出站的空位，转椅下面的轮子碾压到点点的睡垫，安妮赶紧接过把转椅一把抬起来，取出睡垫。放到靠近壁柜的位置，立起来。

　　此刻，安妮和晶晶都隐约觉察到是出了什么事，没人敢张嘴讲话，安妮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安慰东东，却又一时记不清头绪。

　　平日里声音最大的晶晶也没了声音。三个人就这样面面相觑地站在巴掌大小的一块地毯上，集体保持着沉默……

　　安妮起身拿起桌上的水杯，去厨房接了一杯凉纯水，递给东东。

　　东东手里拿着纸巾不停擦着眼泪跟鼻涕，沿着床坐了下来，晶晶发着呆看着东东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安妮又去洗漱间拿了毛巾打湿了毛巾用力拧拧干，进来卧室，晶晶接过安妮手里的毛巾，帮东东擦脸，东东眼睛都肿得像睁不开，一只鼻孔塞着的卫生纸团露出来一截带血，安妮赶紧抽了纸巾，做了一个新纸团，递给东东。

　　东东拔下鼻孔纸团的时候，一整串血鼻涕果冻一样的被带出来，东东手上还有干掉的血迹，安妮说:“还是去洗洗吧。”

　　安妮扶着东东去洗漱间，东东用手撩起水往脸上拍，鼻血仿佛是止住了，洗完脸，东东站直身体，刘海上面都是水，贴在额头上，安妮拿了毛巾给东东，东东接过毛巾，把整个脑袋埋进毛巾里，抽泣起来。

　　晶晶闻声也赶过来洗漱间，洗漱间太小，晶晶没有进来，就站在门口把脑袋歪斜着靠在洗漱间门框上。

　　东东从小声抽泣变作嚎啕痛哭，蹲在地上，毛巾还掩在脸上没有拿下来，鼻血一滴一滴从毛巾滴下来，滴在地上，安妮急了，赶紧让晶晶去找抽纸巾。

　　晶晶转身的时候转太急，脚底下又没有穿拖鞋，光脚一滑。摔倒在地上，那一跤摔得看着都疼，但是晶晶此刻根本顾不得疼，马上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去找纸巾。

　　安妮扶着东东站起来，东东整个人扑身抱住安妮，崩溃大哭，毛巾也掉在地上，安妮一句话没说，就静静地抱着东东，轻拍着东东的后背。

　　晶晶拿着抽纸巾把纸巾弄成一个纸团，帮东东塞鼻孔，越急越出乱子，纸团弄太大，东东鼻孔小，塞不进去，晶晶急得头上汗都出来了，安妮一把拿过纸巾，打开纸团撕掉一半，重新制作一个小纸团。一只手扶住东东肩膀，一只手帮东东塞鼻孔。

　　晶晶捡起来掉在地上的毛巾，在洗漱池里洗，塞住的水池里面全是淡红色的血水，安妮看向水池的一眼，心里很不舒服。拉着东东回了卧室。

　　进了卧室安妮把东东扶到床上坐下，晶晶捧着毛巾从洗漱间来到卧室，蹲在东东身边，一只腿跪在地上，帮晶晶擦脸。

　　安妮看见东东的黑色T恤上很多点点的毛，随手拿起桌上改作业的胶带，粘东东身上的毛毛。

　　渐渐的东东的情绪稳定了许多了，

　　晶晶说:“我们早上都商量好了，今天我们两个请你吃饭去，学院路新开了一家海鲜烧烤自助餐厅，你休息会儿，缓好了咱们就出发，美食是可以抚慰心灵的，吃了好吃的心情就会好起来。”

　　东东吸着鼻涕，点点头。

　　安妮停顿了一下，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

　　晶晶顺势起来又坐在了转椅上，两只手撑在膝盖上，无辜巴巴的眼神看着东东。

　　东东终于缓缓开始讲起发生的一切……

　　昨晚上很晚了，东东爸又再跟刚刚结婚几天的老婆吵架，东东习惯性的戴上耳机，躺在床上，点点也卧在地毯上的小睡垫上，东东把音乐声开得很大，迷迷糊糊中撇了一眼，点点自己用嘴巴顶开门出去了。

　　安妮心里想，点点肯定渴了出去喝水了，也就没管，翻了个身，眼皮越来越沉，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东东就睡着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东东被尿憋醒，起身去卫生间上厕所，坐起来，揉揉眼睛，向卫生间走去。

　　从卫生间回来，因为窗帘昨合上，秋日清晨的阳光照进来，光打在对面玻璃壁柜上，东东这时候才发现点点怎么不在卧室。

　　东东开始满房子找点点的身影，平时点点只要东东在家，一刻也不了离开东东半步，常常上卫生间，东东如果没有锁门，点点也会用嘴巴顶开门，钻进去，就坐着看马桶上的东东。

　　听到这里，安妮已经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心里像提着一只水桶，七上八下的。

　　东东停下话音说不下去了，深吸了一口气，后背仰过去躺在床上。

　　晶晶听的一头雾水，伸长了脖子，拧着两只眉毛，追问道:“点点到底去哪儿了？你倒是说呀，急死我了。”

　　安妮使劲冲着晶晶眨眼睛，晶晶终于把伸长的脖子缩回去，闭上了嘴。

　　“点点死了！”东东说

　　“半夜我戴着耳机睡着了，点点看到客厅父母在吵架，就去劝架，用小鼻子拱东东爸的腿，东东爸当时正在火山爆发的时分，竟然一把提起点点，从五楼……早上六点半，我在楼后面发现了点点，点点身体已经硬了，身上没有出血。嘴角都是血，两只眼睛还睁着……”东东说不下去了，翻身趴在床上，头埋进枕头，像一只鸵鸟！

　　安妮和晶晶整个人都像被人头上打了一懵棍。

　　安妮的耳朵嗡地一声，整个人站都站不住。瘫坐在地毯上！

　　细胳膊细腿的点点，一见到安妮就热情扑过来摇着小尾巴的点点……

　　秋日的阳光从窗口斜射进来，暖洋洋的，还带着秋季特有的芬芳，一个陪伴着我们的小伙伴点点就这样离开了我们，而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那一刻，在往后二十年，安妮都从不曾忘记，甚至于一生都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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