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冬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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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剑生悠然饮茶，看着糯糯在漏风的木屋里忙来忙去。一杯茶饮尽，竹剑生从怀里掏出一片竹叶，往水杯中一放，白水便变成了茶水，青郁飘香。
“咳咳。”竹剑生轻声说道，“其实你不用收拾行李，缺什么在镇上买便是了，我们不缺这点银子的。”
糯糯从床底抽出一个小木盒，头也不回地说道：“不是的，我还没开始收拾行李。”
接着糯糯指着自己清出来的诸多物件一一说到：“这个几个木碗是做木工的李叔叔给我们家的，这个小瓷瓶是乡医王爷爷给我娘看病时送的，这个识字册是教书的李先生借给我的，还有这个......这些都是他们看我们家可怜给我们的，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哪怕是让我娘把我卖了的赵婶婶，也是在为我娘着想，我既然要走了，这些东西自然还是还给他们要好。”
说着糯糯打开了手里的小木盒，里面放着几十枚铜币与一个小吊坠。
糯糯红着脸说道：“这些钱是我攒下来的，一直没舍得用。”
“虽然不多，但这都是我很辛苦才攒下来的，我愿意给他们，因为他们真的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你...”竹剑生欲言又止，他本想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真的是这么好的人，你和你娘为什么只能住在远离村镇的破旧木屋里。但看着糯糯清澈而纯净的眼睛，竹剑生便开不了这个口了，只好转口说道，“你快去吧，我给你烧些水，回来了洗个澡上路。”
糯糯点了点头，将木盒里的小吊坠塞到竹剑生手里笑着说道：“在我见过的人里，你的眼睛是最干净的，所以我相信你真的会带我去京都城。这个吊坠是我娘留给我的，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我...我...总之便是交给你了！”
说完糯糯小脸通红地跑开了，竹剑生笑了笑，饶有性质地看了看手中的吊坠。
吊坠是玉制的，上面似乎刻有花纹，但非常模糊了，隐约是一个“叶”字，想必它的某一任主任总是不住的抚摸它。
“叶？”竹剑生心中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测，于是用力摇了摇头，想将其抛在脑后。
谁知想法没有抛在脑后，咳嗽倒是先给摇出来了，竹剑生捂着嘴痛苦地咳嗽起来，有鲜血溢出指缝。
“时间不多了啊...”
......
......
糯糯送完了东西，一路小跑到了一处废弃的街巷。
街巷里住着的全是乞丐与孤儿，这些乞丐面黄肌瘦、骨瘦如柴，至少有一半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糯糯轻车熟路地在街巷中绕行，来到最末的房屋前。
“少油！小游鱼！你们在吗？”糯糯敲门喊道。
“小游鱼不在，进来吧。”门中有人懒散地回应。
糯糯推开门，一个小乞丐躺在稻草堆里朝糯糯笑了笑。
小乞丐名叫少油，住在这里已有三年，在这穷苦的地方，能活三年的乞丐往往有着过人之处，但光从表面来看这小乞丐很是普通，并无何处特殊。
少油从稻草堆里坐起，笑着说道：“前几日来了一个老道士，给我俩起了名字，我叫孟少游，游侠的游，他叫萧有余，年年有...有点多余的有余。”
糯糯想了想，说道：“你是想说年年有余的有余吧。”
孟少游扶额道：“你太认真了，我的意思是说...算了，不说这个，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着孟少游在稻草堆里摸索了一翻，翻出了一个油布包，孟少游将油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小块鸡肉。
孟少游笑着说道：“我怕它凉了，特意暖在怀里等你过来，快吃吧！”
糯糯开心地接过鸡肉，放进嘴里仔细地咀嚼了起来，孟少游托着腮，看着糯糯将鸡肉吃完，而后说道：“还有个事要告诉你，其实萧有余今天早上跟着一个老头走了，他跟我道了别，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糯糯睁大眼睛看着孟少游，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孟少游垂下眼帘，藏起所有的情绪，说道：“我也要走了，给我俩取名的老道士明天晚上就会过来接我，我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我有让老道士给你也去一个名字，可惜老道士不愿意。”
糯糯哦了一声，小声说道：“其实，我是来跟你们道别的。”
孟少游一愣，随后大笑了起来，“竟然有这么巧的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我之前还在担心怎么跟你们道别呢！”
糯糯从怀中掏出最后的五枚铜币，塞进了孟少游的手里，说道：“这是给你和小游鱼的，不，现在是萧有余了。我就要去京都城了，你们以后如果到了京都城，记得找人问一问我的消息。”
孟少游本想伸出手揉一揉糯糯的脑袋，但看着自己脏兮兮地手心道还是算了，只好露出笑脸说道：“没事，我若到了京都城第一件事便是打听你的消息！等等！谁带你去京都城？你可别被骗了！”
糯糯努了努嘴说道：“你还别被老道士骗了呢！”
孟少游一愣，尴尬地笑了笑。
“再见！”
糯糯说完便跑开了，只留给孟少游一个背影，孟少游的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最终变得孤独而又悲伤。
......
......
“回来了。”
竹剑生永远显得那么的从容，糯糯总觉得他就是神仙。
“怎么？你好像有些不高兴。”
糯糯慌忙摇头道：“没...没有，那个...竹叔叔，你可以给我起个名字吗？”
竹剑生笑着问道：“起名字？你娘没有给你起名字吗？”
糯糯摇了摇头。
竹剑生接着问道：“你娘叫什么名字？”
糯糯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竹剑生转头看了看屋中的灵位，上面赫然写着“糯糯娘”三个字。
竹剑生哑然失笑：“好吧，我想想...叶一诺，如何？”
糯糯茫然地看着竹剑生问道：“这三个字怎么写？”
“叶子的叶，一二三四的一，诺言的诺。我不太会起名，如果不好我再想一个。”
糯糯摇了摇头，将这三个字在心中反复地年了好几遍，然后笑着说道：“就这个名字了！从今天起，我就是叶一诺了！”
竹剑生看着糯糯的笑脸，不由得也笑了起来，“那么我的叶一诺小姐，水已经帮你烧好了，洗个澡换身衣服，我们赶紧出发吧。”
最害怕冬天洗澡的糯糯笑脸忽然僵住，喉咙里发出不情愿地呜咽声。
......
......
雪后初晴，阳光清寒。
糯糯脱去了满是补丁的破旧灰袄，换上了淡雅素净的青绿小袄，一根竹钗盘起长发，显得娇小可爱，清丽脱俗。
竹剑生手持竹杖，青衣衣摆随着微风浮起落下，飘然如仙。
二人一前一后，在皑皑白雪中漫步，真如天上的仙人父女游乐人间。
糯糯每走出一步，都在雪地里留下一个小巧的脚印，与一旁竹剑生的大脚印相映成趣，糯糯看着这一路的脚印，咧嘴笑了起来，竹剑生亦是莞尔。
糯糯用力踏出一步，踏在冬雪之上，对着天空大声说道：“京都城！我来了！”
......
......
百里乡乡医王有德看着面前的女人，咽了咽口水。
虽然这个女人戴着面纱，却仍是掩盖不了婀娜的身姿、白净的肌肤与高洁的气质。
“糯糯？”女人问道，声音比百里溪的溪水声还要清冽动人。
“是的！我昨日去百里溪取水，那百里溪的水最是纯净，用来泡茶最好不过...咳咳，说偏了。”王有德笑了笑“然后就看见糯糯跟着一个青衣男人走了，那个青衣男人跟你描述得一模一样！”
“嗯，不错。”女人点了点头，“你确定这个男人没有来到镇子上？”
王有德肯定道：“那是断然没有的！从糯糯家来镇子上，必然先经过我家，我敢肯定是没有的！”
“不错。”女人点了点头，干净利落地结束了王有德的生命。
女人看着王有德的尸体，满眼鄙夷地说道：“一介庸医，害死那么多人，就这么死了可真是便宜你了。”
“竹剑生，你以为你躲得掉吗？”
女人的声音里满是怨气。
“京都城？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会追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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