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新式夫妻

　　感觉到火车慢下来，隽贤放下书，朝窗外看站牌，还有一站就到家了。

　　她索性把书收起来，放在包里。

　　车身喷射出蒸汽，几秒钟后，彻底停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车窗外的人潮声涌。

　　她看着窗外，已经有人等在门口，隐隐有上车的趋势。

　　果然，等到车彻底停下来的时候，就冲上来几个壮汉，霸道地占据了几个位置以后，就坐在位置上等着。

　　随着上来的人，也相继挑了剩下的位置。

　　然后就是一些老弱妇孺，壮汉看到相熟了，把位置让给了自己老婆和母亲。其余的就把包放在地上，干脆坐在上面了。

　　最后上来的是一个妇女，背着一个孩子，孩子正在她背上啼哭不止，整个车厢就只有她的孩子在哭，她哄了一会儿，幸好孩子渐渐安静下来了，其他人也没有说什么。

　　她站在隽贤旁边，隽贤一偏头，就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酸味。

　　隽贤轻轻挪了一下位置，离窗子更近了点。并没有说什么。

　　这趟车隽贤已经坐了无数次，为上学方便，车费便宜。家里不止一次说要给她换个好车厢，以前觉得没有必要，现在……她有些后悔。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只能把视线放在窗边。

　　忽然，她的视线就定格在一个人身上。

　　他穿着整套白色西装，左胸放着一个怀表，表链露出来吊在口袋外，带着一个老式帽子，很简单的装饰，但是由于身高的缘故，让隽贤在一瞬间就看到了她。

　　对方似有所感，朝隽贤这边看过来，隽贤已经先一步收回视线。

　　海归。她在心里做了第一判断。

　　因为是前方是最后一站，所以这里会停的久一点。外面的人陆陆续续都到达了各自的车厢。站台的人渐渐少了，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还有那个男人。

　　隽贤的视线不自觉看过去，想看看他是几号车厢。

　　距离开车还有十分钟，男人从怀里拿出一张车票，眯着眼看里面的内容，同时走起来。

　　他停在五号车厢门口，看了一眼车票，隽贤看过去的时候，他又动起来继续前行，走到六号车厢，他停了下来，隽贤再次注意着他。看到他又继续往前走，走到七号车厢门口，这一会他停得久了些，隽贤收回视线，猜测他可能就是七号车厢了。

　　车站播报还剩最后三分钟，隽贤收回视线，安静坐在位置上。

　　远处传来男人的声音，是一伙人，好像在叫“站住。”同时，身边妇女怀里的孩子忽然又哭闹起来，声音渐大，吵的隽贤有些头疼。她微微皱眉。

　　几个男人跑着追过来，身旁的妇女忽然慌张的拼命摇晃孩子，乞求孩子能够安静下来，可是孩子被晃得哭的更厉害。隽贤看了一眼，想说什么，随即一想，还是不说了。

　　转眼间几个大汉就上车来，随即上来的还有那个男人，他是在最后的时候，被几个大汉挤上车的，上来以后，取下帽子在脑袋前扇扇风，呼出了一口气。

　　隽贤看到了，有些意外。和隽贤的猜测的大背头不一样。帽子下是一头碎发，耷拉在脑袋上，看起来格外乖巧。也是这样，她多看了几眼。

　　那几个男人上来以后，目光就到处看，所及之处，但凡有相似的，都要上前来看一番。

　　几个被看的妇女虽然生气，但是也不敢说什么，且车厢里其他人发现她们只看妇女，与自己无关，这年头，应该是找自己逃走的老婆。

　　家务事，少插手。大家秉承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也就放任了一伙人的行为。

　　早在那一伙人上车的时候，隽贤就发现了，她身边这一个妇女明显紧张起来，不一会儿，隽贤就看到她身上冒出了细微的汗。裹挟着她的体味，气息重了不少。

　　一直憋气也不是办法。

　　“他们找你的？”隽贤用普通话问她。

　　妇女听到问话，楞了一下，然后嘴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在犹豫。

　　“你听得懂吗？”她换成上海话。

　　这下妇女的神情换成疑惑了。

　　隽贤了然，换成普通话又问了一次。妇女没说话，只是呐呐点头。

　　看来是听得懂的，至于为什么不说话，隽贤也不在意。

　　“他们找你干什么？”隽贤压低声音问。隽贤对于老婆跑了这种事还是不清楚的，只当成一个可怜人在问。

　　妇女看向身后渐渐缩短的距离，整个人缩起来，凑到隽贤身边。她抱着怀里的孩子，似乎是想要递过去。

　　孩子似有所感，开始哭闹起来。惊动了后方的人。

　　两人吓了一跳，隽贤也有点愣住。

　　这是……托付孩子？

　　意识比动作慢了半拍，当隽贤想要拒绝的时候，孩子已经在她的怀里了。

　　隽贤：“这……”

　　眼前的妇女已经离开，朝着那一群人走过去。

　　隽贤看着怀里的孩子，有看那妇女的背影，深呼吸了一口气，把孩子抱在自己怀里哄，同时还一边关注身后的情况。

　　她听到妇女压抑的哀嚎，蹙眉不语，孩子似乎有感，挣扎着向后看去，隽贤见了，借着哄他的动作，用手挡住孩子的眼睛，抱着他起来，转了个身，走向车的另一边过道。

　　叫骂声不断从后面传来，隽贤只能加快步伐，快到的时候，忽然车子震了一下，隽贤一时没站稳，向一旁歪过去。

　　偏偏这时孩子闹得厉害，挺着身向后仰，隽贤怕他磕到，只能双手抱着他，没有多余的手稳住自己，闭着眼等待自己摔倒的结局。

　　手上的重量忽然全部没了，紧接着感觉到腰环上一只手。她愣了一下，有些确幸有些紧张，就这样被人半搂着，隽贤有些无措，闭着眼维持姿势。

　　“呵……”一声轻笑。

　　“小姐要是不自己站好，我可能也要被拖倒了。”声音不大，是对着隽贤耳语。

　　隽贤一听，立马睁眼站好。目光所及之处，孩子正被他抱着另一只手上。

　　她推开几步，看着妇女那边，视线回到男人脸上，轻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看向孩子，伸出双手，“把孩子给我吧。”

　　男人抱着孩子不做声，打量了一下隽贤，然后径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隽贤不明白他的动作，男人忽然看着她笑了一声，语气轻松：“你这身打扮，谁会相信你是这小孩的妈。”

　　听完，隽贤看了自己今天的装扮。学生装。

　　她泄气地看着男人，最后还是对他说：“谢谢。”

　　给了孩子一个安慰的眼神，隽贤就准备回到自己位置上，现在有人比自己更能保护孩子，那她也算功成身退了。

　　没想到刚走几步，就感觉到裙子被人从后面拉住。她停下来，回头一看，正是那人，拉着自己的裙子。

　　隽贤抽出裙摆，转身看着他，脸无意识慢慢红起来。

　　“还有事吗？”从刚才的经历看来，这人不是坏人，顶多有点轻浮，大抵国外回来的，都这样。

　　那人又笑了，说：“我也不像是有孩子的。”

　　隽贤看着他，不明所以。

　　但那人点到为止，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换个姿势抱孩子，往里坐了点，拍拍身边的空出来的位置，说：“坐”。

　　隽贤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坐到他身边。夏天的衣衫薄，能感受到位置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这让隽贤刚褪下去的红润又升了起来。平时坐车的时候，都是找同性一起坐，即便是异性，也大多是老人小孩，现在有一个同龄异性，多少然隽贤有些不自在。

　　她在位置上坐得板正，别人看来只觉得礼教好，只是心里头的紧张只有自己知道。

　　前方的门被推开，其中一个男人凶神恶煞的走进来。打量车里的一众乘客。

　　隽贤首先就低下了头，余光看到身旁的男人淡定自若的逗怀里的孩子。

　　或许是目标明确，大汉没花多少时间就检查到隽贤这边。

　　他在这里停了一会儿，隽贤暗中攥紧了手。

　　她看着视线里出现的鞋，听到头顶传来声音：“这是你们的孩子？”

　　隽贤脑子一嗡，心想：来了。

　　她没说话，等着身旁的男人说，但男人似乎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她只好硬着头皮，轻轻嗯了一声。

　　“什么？”大汉叫了一声，凑近隽贤。

　　隽贤被吓了向后挪，闭气看着对方。她调整呼吸，正想说话的时候，有一只手放到肩上拍了怕。

　　他半揽着隽贤，语气轻松对大汉说：“这是我姐姐的孩子。”

　　“姐姐？”大汉看了隽贤，明明是个学生的样子。

　　男人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当然不是她，这是我未婚妻，我来接她。”

　　大汉还是怀疑：“接未婚妻，带着孩子干什么？”

　　男人笑了，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听完大汉问话后，他看着隽贤姿态暧昧，把她搂得更近，用近似耳语又可以让大汉听到的声音说：“两家的长辈比较传统，我这个岁数早该有孩子了，让我带着侄子来见见，顺便提醒提醒她。”

　　热气喷射在耳边，隽贤憋着气，把头低得更深了。她安慰自己只是在做戏，是为了救孩子。

　　大汉看着男人，还有低头的隽贤，对他的话相信了几分。正好后方来了他的同伙，说妇女一口咬定没带着孩子。看了他们几眼后才走。

　　人一走，隽贤立马从位置上弹起来，不顾男人的脸色，抱过孩子匆匆对他道了谢就回到自己位置上了。

　　男人也没说什么，坐在自己位置上，只是在隽贤把视线投过来的时候才对她笑一笑。

　　隽贤点头回礼，几次下来，她也不再看了，静静等着最后的车程。

　　折腾了一场，没等多久就到站了。隽贤让其他人先走，注意到大汉带着妇女下车，等了一会儿才抱着孩子下车。

　　幸好带的东西不多，她一边拿着行李，一边抱着孩子。下车以后先去找附近的警察局，把孩子的情况说明后，做了登记。

　　出门的时候又见到刚才的男人，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点头问候。

　　对方坐在车里，有些轻佻地说：“未婚妻，要去哪里，我送送你。”说完，他自己都笑了。

　　隽贤听着他的玩笑话，知道他没有恶意。礼貌拒绝后，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男人看了一会儿，也没有追上去，下车进入到警察局里。对着迎上来的人说了几句话。

　　招待的人听到了他的要求后，有些为难地看着他。男人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说了一句：“我爹姓仲，劳烦了。”

　　姓仲！这地方姓仲还能是谁！

　　招待的警察立刻把刚才隽贤填的档案拿出来，交给男人。

　　他是知道这位少爷的，不禁有点担心刚才那位女孩子，忍不住问了一句：“仲少爷看这个做什么？”

　　问完他就知道自己多事了，本想说点什么挽救一下，却看到这位仲少爷意味深长地摸了摸自己的下颚，看着他说：“我看看我未婚妻的信息，有什么意见吗？”

　　说完，他看着文件上的娟秀字体。

　　“梁隽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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