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吉

有人起了头，还是民风绝佳的小南阳王，围观之人上至权贵，下至百姓再也不观望，或三或俩并肩井然有序的进了“云岚绣庄”。

        苏云岚含笑欠身，迎进了大部客流，心道：果然不论什么时候，“明星”效应总是能一呼百应的。

        封霖双手负身后，抬脚跨进“云岚绣庄”门槛，入目的是长和宽约摸三丈的屏风，细看才觉竟是京城集市的胜景。

        热闹非凡的东市，能见冒着热气的食铺、能见唱曲儿甩绣的花旦、能见推车不慎撒了一地橘子的小贩……

        紧邻东市的便是数千年传承的博民学斯，上了年纪的学究抚着胡须、年幼的学子扔书嬉闹、还有对弈盘亭下泛起涟漪的水圈……

        头一回，封霖觉得栩栩如生都无法言喻此图，他仿若就置身其中与画中人一道经历衣食住行，可他又放佛在画中上空，能看遍全貌。

        这大概就是传神。

        难得是，屏风实为水墨绣图，但因刻画过于真实，着墨间满是笔锋陡、翘、勾、洒的痕迹，初看，真会误以为是副画。

        “这竟是绣的？还如如此唯妙唯俏如真画一般！”

        封齐善画，第一眼还以为是哪位大师的杰作，本想着问苏云岚是否自己认识，走近才惊觉是刺绣。

        “还是在宣纸上。”

        封霖语调虽淡，可他自己都未察觉，那双极具辨识度的桃花眸恨不得与屏风融为一体。

        闻言，封齐忍不住上手摸了摸，惊呼：“真是宣纸。”

        声音挺大，就连在绣庄里其他闲逛的旁客都听见了。

        众人都知，刺绣乃是在布匹上才完成，宣纸还是头一回见，纷涌而至围了过去。

        户部侍郎顾南晔瞧此处人多了起来，即刻双手包围起封敏，挪国宝似的：“夫人，小心。”

        封霖和封齐两人筑成开路墙，并肩往前走。众人见了他们几人自觉避让，四人绕过屏风，进了院子。

        院落干净，结构布置与其他宅院无甚特别，倒是地砖和墙上有一些一眼就清的标示，很引人注目。

        “这个苏云岚还真是有趣，绣庄弄得和游园似的。”

        封齐指着墙上的平面图笑道。

        封霖薄唇微翘，视线缓缓在平面图上走动，此图并不复杂，通俗浅显，可贵的是标示出不同绣品所在区域，尽显用心，全然不像一个刚及笄的女子心思这般缜密。

        上回在王府书房，因为戎装的问题，封霖拒绝了苏云岚，当时在门口听见她那番话，就被她的气度折服过一次。纵使自己久经杀场，战功赫赫，恐怕也没她这般看得开。

        百姓都说小南阳王多年战马功劳，不求官爵、钱财、女人、名利……却不这些不过是他不能要罢了。

        父王的惨死还历历在目，于皇室而言，战功赫赫的将军王爷，是利刃也是忌惮。

        “还挺有学识，左边是‘官人’，右边是‘娘子’，方便如厕之人一眼明目。”

        封霖回过神，看向顾南晔，颔首认可。

        世人都觉如厕不雅，极少在林园、庭湖、山林会有如此清晰又张扬的表现出来。那小图是既风雅又诙谐，怕是孩童都看得出。

        顾南晔知孕妇如厕频繁，就凑到封敏耳前低问。

        恰好封敏也确实需要，就往右边去了。顾南晔让封霖和封齐先慢走，自己在原地等候。

        早就按捺不住要看新鲜玩意的封齐讪笑：“你们慢慢跟，我们先去探路。”

        言罢拉着封霖，快步迈进宅子。

        宅子是三进院落，这第一进都是一些男女老少皆宜的玩意儿，例如各种帽、护手、护膝、枕垫、披肩等，按照季节归类依次摆设。

        全都用和使用部位相似陶罐或铁罐，似乎就是她说的模特展示好，且都用了娟秀的楷书小字做了命名和简单的介绍用途。

        诺大的绣庄只有几人，这般罗列清楚，可让观者有了初步了解和筛选，封霖被其中一顶“骑行头衣”吸引。

        骑兵夜行就需要头衣，既没盔甲显眼又不易被发现，又可起到保护头部的作用，为此封霖脑海里呈现过无数次遐想，然每一次都不如眼前的这般完美，仿若就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将领做出。

        “瞧上了？”封齐侧头瞥了他眼，双手环抱手臂，点着头，怪腔调：“上回拿戎布时，人跟我提过，还给了画像，结果没被你采纳，啧啧啧，目光短浅了吧？”

        封霖若有所思了一会儿，侧过头甩锅：“你若这般尽心，怎会让此埋没？”

        封齐大无语的张了张嘴，眨眨眼，双手叉腰，面向封霖反驳：“我是军师，只懂打仗，做衣服那是女人家的事。”

        封霖淡定揭穿封齐：“那下回就别多管闲事。”言罢给了他一个“自己看着办”的眼神，就转身去观赏别处了。

        望着已走远的封霖，封齐气结。

        多管闲事？给侄子相姑娘那是长辈关爱晚辈，明明自己拒了苏姑娘提供的点子，现又要他给重新要回来，太不要脸。

        早已习惯被腹诽了的封霖，不忘催促：“今日就要。”

        “是，小南阳王。”封齐咬牙切齿的跟上。

        两人走到了第一进院子后门附近，正好遇上苏云岚和一群贵妇。

        “寒冬时节，出门时套上挡御风寒。取下手指这部分，还能写字伏案，一/套双用。”

        手套是结合了后世的半戴帽的设计。在手背上设计一个花结，再在五指套上设计一个小圈，挡风时将圈卸下，不需要时将圈套上，就能露出手指。

        苏云岚就是个冬天手套不离手的人，即便屋子里有地暖，可是敲键盘的手还是凉，于是特地用保暖贴肤的羊绒做手套。

        “为了彰显独一无二，你们还可绣上自己的芳名、夫君的名、幼子或是自己喜欢的图案，绝不会与旁人一样。”

        开绣庄可不仅仅卖衣服的，苏云岚打算从头到脚都置办起来，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我要一套。”

        “我要两套。”

        “我要六套。”

        “……”

        这些个贵妇年纪二十五六，且都是束了发，大多已嫁人且生养了的。为了自己或是夫君和孩子，都会买一些。

        一直跟着的婢女杏儿即刻就为贵妇一一记录。

        苏云岚卖力销售了许久，早就口干舌燥，她顾不及自己是个掌柜，端起杏儿准备好的大碗送唇边，大口大口的喝水，咕噜咕噜，声声不歇。

        喝完了一整碗，苏云岚满意的轻嗝了一声，此情此景恰好被不远处封霖和封齐二人捕捉。

        “还挺可爱……”

        听着封齐的评价，封霖疑惑不解的看向他：“你对可爱是有怎样的误解？”那是形容孩童的，这般……算是真性情，或者古灵精怪，在这条条框框都束缚的深宅，她不做作，倒也难得。

        不想，封齐误会了封霖，以为他瞧不上如此真实一面，怼了句：“人又不做你的王妃，管这多？”

        封霖：“……我不是那意思。”这话封齐没听见，已大摇大摆的走向苏云岚，他无声叹了一息，跟上。

        看着快记录了一半客户订单的小本，苏云岚眼里就像看到了满满发光的金子，今日绝对算开业大吉，订单爆棚。

        虽说绣品的布和绣线布庄和空间都有，但是盘下这座宅子已几乎用完了赏赐，布庄虽有绒布的销售提供了资金流水，可苏云岚一贯坚持“专款专用”的原则，这也是后世她的企业能顺利度过过经济危机、自然灾害、疫/情等。

        初步统计，光是鱼尾裙的喜袍已有三十几人预定，双面绣小蓬裙预定的更多，估计一百余人，这已是大头。

        因为匆忙，苏云岚还是棋差一招，应该准备一个绣版，让看上了双面绣小蓬裙的店客挑选绣纹，省时还快捷。

        未来苏云岚还计划，多做一些女子和男子的常服、私服，把后世的泡泡袖、灯笼袖、翻领、不规则裙摆等都引进来。

        “掌柜的忙完抽点功夫给小的呗，小的特感兴趣那‘骑行头衣’了，你可给我说说？”

        因为戎装，封齐和苏云岚已经打了许多次交道了，两人私下里说话特随意，就和哥们似的。

        封齐欣赏苏云岚可静可动。

        静时端庄不做作，动时飒爽不熟男儿，几来几往后两人就熟了，也是因此在门口时，封齐直接扶起苏云岚免礼。

        不着边际的腔调，不用看，苏云岚也知道是谁，她垂着头，聚精会神地完善记录本上的资料，自然没注意军师后头还跟着一人，因为心情倍好，说起话来也口无遮拦了。

        “说服你家侄子了？”

        封齐背脊一僵。

        封霖更是脚步一滞。

        封齐感受到背后放佛被什么尖锐的兵器给抵着，背脊宛若爬上了数条冰凉的蛇，它们顺着背脊直逼头顶、四肢百骸，身体仿若随时要被数条毒蛇给分了……

        反应过来的封齐，暗骂自己嘴瓢，苏云岚怕是以为只有自己来了，赶紧转了正经语气。

        “王爷也是慎重。”

        “嗯，慎重的好。”

        苏云岚压根儿没体会出封齐语气变化，看着小本本，点着头，嘴全然被解放：“慎重的宁愿让士兵失去穿更好的戎装机会，你侄子是多么深思熟虑才有了这样的划算呀？”

        苏云岚沉静里头，全然没注意军师发出低低的“嗤”声，问出了灵魂似的拷问：“难怪你侄子离不开你。”

        没听见回复，苏云岚抬首：“对吗？”

        同时，苏云岚看到了两张表情截然不同的脸。

        一张欲哭无泪、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至于另一张，那简直是比她前几日用的墨线还黑的脸！！

        军师，你怎么害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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