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西北角有无字碑二

黑色人影走了，华安留了下来

        黑色人影走了，华安留了下来。就在这座破败的院落里，随意的捡了些干草，然后开始烧水做饭。锅是从市集上买来的，花了两个铜币，不算贵，也不算便宜。华安一边打坐练功，一边等着水开。

        盘膝坐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华安运转心诀。无数的青色小点向华安身周聚集，一层又一层的把华安的全身覆盖。没有一丝灯火的小院里，华安散发着青莹莹的光亮。

        灵力循着灵脉流动，片刻之后就已运转了一个周天。突然，华安一声大喝，只见刚刚还覆盖了满身的青色光点，只一眨眼，就全部不见。

        青色光电在刹那间涌入华安的灵脉后，华安的灵脉突然扩张的一些。虽然只是极不起眼地增大了那么一丝，华安仍然很高兴。

        不过紧接着，华安突然皱紧了眉头，额角也渗出了几颗滚烫的汗珠。华安咬紧牙关，全身都在发抖，甚至连盘膝打坐的姿势都快维持不了了。原本已经全部消失被华安纳入体内的青色光点突然又重新出现。华安艰难地举起左右手，在胸口打了一个不知名的符印，嘴中念念有词。

        随着华安的声音越来越响，结印的两只手突然发出一道黑色的光华，直直的轰击到远处三丈的地面上。一个小小的却极深的洞出现在那里。

        华安睁开双眼，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早已沸腾的开水锅旁，灭掉火后，用左手拎着铁锅的木柄，端着铁锅走到院里唯一的一个石凳旁。石凳上摆放着一个陶土制的茶壶，表面没有任何的图案和花纹，只是灰蒙蒙的一片。

        华安将茶壶倒满水之后，把还剩许多开水的铁锅随意地丢在一旁的地上，用左手拎着茶壶的把子，高高举过头顶，仰着头，嘴对准茶壶的壶口，沸腾的茶水便咕噜咕噜的流进腹中。一口喝干了所有的茶水，华安仍觉不够。又往茶壶里面倒满开水，接着一仰头，又全部喝光了。华安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打了个饱嗝。

        喝饱了的华安又重新走到残破的无名石碑面前，开始认真地打量无名石碑。无名石碑看起来很普通，就像是随处可见的大理岩，灰灰的，还残破了半块，没有任何与众不同的地方。但偏偏如此平凡寻常的一块石碑，竟然挡住了华安连绵不断的全力轰击。华安眼中金芒频现，惊疑不定的注视着无名石碑。

        打开门，华安跨出了院门。一路左拐右拐，便来到了一处铁器铺旁。

        “老板，有铁锹吗？”华安问。

        “有。”铁器铺老板头也不抬，依旧在用力捶打着一块铁胚。

        华安不以为意，淡淡地问：“一把，多少钱？”

        “砰砰砰砰砰”铁器铺老板仿佛没有听到华安的问话似的，挥动铁锤一直敲了约有小半个时辰。

        “老板，我问你话？”华安语气隠有怒意。

        “年轻人，总是毛毛躁躁的。好东西是等来的。”

        “老板总算开口了，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铁器铺老板抬起头看着华安，轻笑一声说：“我不信。”

        “什么不信？”

        “自然是不信你把我当哑巴咯。”

        铁器铺老板将打好的铁器放入一旁的冷水中，“呲”的一声，白雾直冒。

        “你看，这不就是你要的东西吗？”铁器铺老板从冷水里拎出刚刚锻铸的铁器，恰恰就是一柄铁锹。

        “多少钱？”华安语气依旧寒冷。

        铁器铺老板却笑呵呵地答道：“随便给。”

        一枚铜钱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地直直地扎进铁器铺里的木桌里。

        铁器铺老板缓缓走到木桌前，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住铜钱，轻巧的一提，铜钱便离开了桌面。

        华安瞳孔陡然一缩，“老板，真是好功力。”

        “好功力？不好不好。”铁器铺老板连连摇手，“老了，不如你们年轻人了。”

        “老板真是谦虚。”

        铁器铺老板轻笑，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讨论下去。

        “这是你要的东西，拿去。”铁器铺老板将手里的铁锹向华安扔去。

        望着铁锹越来越近，华安的神色也越来越严肃。终于铁锹到了华安眼前，华安深吸一口气，伸出发着青光的左手，一把抓住铁锹的柄。“呲”的一声，华安左手一片血肉模糊。

        “谢老板赐锹”

        “不用谢，这是你该得的”

        “老板，你可知道后果？”

        “后果？”铁器铺老板笑笑，“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一点，你要不要听听？”

        “恭聆教诲。”

        “年轻人啊……”铁器铺老板一顿，猛地瞪着华安，语气森冷地说道，“还是藏着点儿好。”

        “晚辈记住了”

        “记住了，就走吧。”铁器铺老板转过身，又拿起一块铁砧，乒乒乓乓的敲打起来。

        华安手拿铁锹，也不再说话，转身往回走去。右拐左拐，开门关门，华安又再次站在了石碑前。

        望着烧焦的右手和一片血肉模糊的左手，华安不禁无奈地笑了起来。真是有意思，来约克镇不过两天，两只手便都接近残废了。

        从怀里拿出一只小玉瓶，倒出三颗红彤彤圆滚滚的药丸，就着已经完全冷了的开水，一口吞服下去。

        吃完了药丸，华安便立刻开工。两只手紧紧的抓住铁锹的铁柄，对着石碑附近的地面就是一阵猛挖。

        铁锹触到地面砰砰直响，好像挖的不是泥土，而是坚硬的花岗石一般。华安用尽全部力气，一直挖了两三个时辰，也不过才挖了半尺多深。

        歇了一会儿，又喝了几大口冷开水，铁锹继续绚丽的飞舞起来。

        “砰”的一声，铁锹突然从中整个断裂。望着地上断成两截的铁锹，华安突然笑了起来：“一枚铜板，看来还买贵了。”

        抓紧有锹头的那一截，华安继续向地面挖去。铁锹与地面碰撞，竟然有零星的火花。真不知道这座院子的地面是用什么做的，竟然如此坚硬。

        “不要再徒劳了，你干过的事情没干过的事情，别人早就干过了。”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

        “有用吗？”

        “似乎暂时没有，不过还有希望。”

        “什么希望？”那声音充满嘲讽。

        “希望就是……我毕竟挖了半尺深。三个时辰挖半尺，三十个时辰就可以挖五尺，三百个时辰就可以挖五十尺。只要肯挖，总能挖到头的。”

        那声音嘲讽声更甚：“白日做梦。等你再挖半尺，你就会发现，你无论如何也挖不下去了。哪怕是比你的功力再强上百倍的人，也是如此。”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自从这座小院被发现之后，便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挖到地面一尺以下。”

        “从来没有？”华安问。

        “从来没有。”

        “我不信，所有的事情总要先试一试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不试一试，我心里也总是不甘心的。”

        “随便你。”

        “要留下喝杯茶吗？”

        “嗯？呵呵。正好，我也有些渴了。”

        两人走到石凳旁，席地对面而坐。捡了几把枯草，将铁锅里的冷水重新煮沸，滚烫的开水倒进茶壶。

        “有茶杯吗？”华安问。

        “真巧。恰好带了。”那人拿出两只茶杯，也是陶土制的。没有花纹没有图案，只是灰蒙蒙一片。

        “好杯！”华安赞道。

        “好壶！”那人赞道。

        华安打开壶盖，从茶壶的顶上替那人斟茶，自己却不用茶杯，直接套着壶嘴喝起来。

        那人看得一愣。华安淡淡地说：“本来只是和你客气一下，没想到你还当真了？”

        “兽潮要来了。”那人很快转换了话题。

        “嗯”华安放下茶壶，轻轻点了点头，“空气里躁动的气息越来越浓烈了。”

        “你也嗅到了？”那人惊奇的看了华安一眼。

        “别以为只有你们南谷人鼻子灵。”华安盯着那人的眼睛，鄙夷的说。

        “我不仅嗅到了空气中躁动的气息，还听到了从大荒山脉那边隐隐传来的怒吼声。那群畜生们就快忍不住了。”

        “没想到你的灵觉如此之好，这确实出乎我的预料。”

        “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说我只是路过，你信不信？”

        华安似笑非笑，“就这两天，已经有两个人问我信不信了，你是第三个。”

        “哦，是吗？”

        “就算我信你不是专程来找我的，那现在呢？”

        “这就要赶我走了吗？你这个主人可一点也不好客！”

        “你是知道的，我不是这座院子的主人。”说着华安猛地往地面上一跺脚，整座院子都轻微的振动了一下，“你看，连条裂痕都没有。这样坚固的院子，我可没有能力当它的主人。”

        “你知道这座院子什么时候存在的吗？”那人笑着看着华安。

        “不知道。”

        “我知道。”

        “可是你不愿意告诉我。”华安叹息了一声。

        “是的，我不愿意告诉你。因为，我凭什么告诉你呢？”

        “你想要什么？”华安把弄着已经喝光了茶水的茶壶，淡淡地问道。

        “我要什么，你知道。”

        华安轻柔的抚摸着茶壶的壶身，像呵护自己的爱人一样。

        “你可以走了。一条古老的讯息，还值不上我这只茶壶。”

        “再加上另一条呢？有关昊兽的？”

        华安目光一凝，半晌不说话。手中的灰色茶壶越转越快。

        夜静极了，没有虫鸣鸟叫声，没有市集上人群的喧闹声，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水，使人透不过气来。

        那人依旧盘膝坐在石凳旁，紧闭着眼睛，好像打坐练功似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非但没有使他的面容清晰起来，反而使人感觉更加的模糊黑暗。

        突然，华安急转着茶壶的左手猛地一顿，然后缓缓开口道：“时辰不早了，你可以回去了？”

        那人睁开眼奇怪的看着华安，好奇地问：“为什么？”

        “我只是舍不得我的茶壶。”

        那人不再说话，轻轻收起石凳上的两只茶杯，嘴里呢喃的发出几个莫名的音节，然后往天空中猛的一跃，便彻底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华安看了一眼那人消失的地方，唇角牵动了一丝，露出了一点轻微的笑容。

        “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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