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魔洞八

时间荏苒，很久过去了

        时间荏苒，很久过去了。蛟螭一直不得不困在庞然大物的巢穴，时不时受到庞然大物硕大拳头毫无理由毫无规律性的攻击。蛟螭也早就养成了处变不惊的能力，眼看着怪物突然鼾声停顿，恐怖的魔拳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在距自己还有半寸，即将砸到的时候，他才施施然由静骤动，选择了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自怪物的拳边险险地擦了过去。

        有时候怪物只发一拳，打完了之后，鼾声再起，中间间隔时间极短，好似连绵的鼾声一直不曾断绝。但有时，怪物兴致高涨，会连续攻击数个时辰。蛟螭往往疲于奔命，汗如浆出，怪物停止攻击时，他便立刻萎顿在地，大口大口的呼吸，然后便再次开始修炼。

        刚开始的时候，蛟螭常常只能全神贯注地躲过三拳，其余的拳头硬生生捣在蛟螭的身上，血痕血水布满了全身，诺大的洞穴四壁上也有许许多多密密麻麻的人形深坑。

        但渐渐的，不知从何时开始，蛟螭可以躲过四拳了，接着是五拳、六拳，一直到现在，极少会有躲不过去的。

        蛟螭既高兴，又有些荒唐和悲哀。高兴的是，自己躲避怪物攻击的能力越来越强，技巧越来越高；荒唐的是，这一切竟然是魔头玩弄自己这只“宠物”的结果；悲哀的是，不知自己何时才能逃脱魔爪，寒床上的身影也不知何时才能等来他的金莲子。

        蛟螭狠狠的甩了甩长满长发的头颅。他以他头发的不断生长模糊的计算着时间，他入洞时头发极短，现在却早已抵达肩头了。

        这样看来，肯定早就过了他和大长老约定地一月之期，恐怕已经有一年了。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蛟螭除了打坐修炼，就是不断地防范躲避着随时到来的比他的身体还要大出两倍地拳头。而魔头，始终处于一种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状态，你说他睡了，有时它会突然砸出一只拳头；你说他醒了，他却一直紧闭着双眼，打完之后又立刻鼾声再起。

        魔头就像一个梦游的人类，时不时会围着洞窟四处移动。之所以说移动而不是走动，是因为，魔头总是挨着洞窟的四壁飘来荡去，从不会用上双脚。

        蛟螭早就见怪不怪，偶尔在蛟螭修炼的时候，魔头晃晃悠悠的飘过来，他便往旁边一让，避开魔头移动的方向，然后继续修炼。

        不过也会有避开不过的时候，乍看着是往前方而去的，突然就向左边折了过来。因为速度很慢，蛟螭被撞之后并不会受伤。不像怪物的拳头直来直往，速度极快。怪物的移动速度非常缓慢，却让人很难琢磨。

        蛟螭便时常在打坐修炼之余，仔细观察庞然大物“梦游”般的移动，一看就是半天。有时他也会学着魔头的样子，躺倒在地面上，然后用灵力覆盖背部，好让自己能够漂浮起来。可是无一例外，全部失败了。漂浮和飞行是天玄境以上高手才能做到的，这是一条铁律。

        无奈，蛟螭便只好暂时放弃。每隔几天便只是盯着不断缓慢漂浮移动的庞然大物，很少再刻意模仿了。

        只是他脑中却时常有无数条莫名出现的线条，这些线条有些是黑色的，有些是白色的，都非常的细而且长，密密麻麻的交织在一起。有些像云团，有些像方形的石板，有些则是什么也不像，整个乱糟糟的一团。

        蛟螭也有些不能理解，这些线条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只是他觉得，这些东西非常神秘，并且有一种吸引自己不能自拔的能力。蛟螭刚开始非常抗拒，他不知道这些线条会对自己有什么伤害还是益处，它们出现的太过突兀。

        可是，仅仅就在线条出现的几天之后，蛟螭就完全改变了对这些神秘小东西的看法。

        蛟螭用尽全身的精力，死死盯着那只漆黑巨大的拳头，险之又险地躲过了前三次攻击，面对着再次从五十丈开外处瞬息就到自己眼前的拳头，实在无能为力。他使出所有的灵力和精力，只能让他避开前三次攻击，接下来，便只能被动挨打。可就在他已经做好了皮开肉绽筋骨撕裂的准备的时候，脑海中再次出现了那些神秘的线条。三天以来，那些线条总是会时不时的出现，有时一天只出现一次，有时竟然一柱香连续冒出来七八回。

        黑白两色交织缠绕的各种线团里，一些线条突然毫无预兆的亮起，蛟螭感到好像一道闪电劈中自己，心胸顿时开朗。蛟螭看到，空气中也浮现许多与自己脑海里一模一样的线条，顺着闪亮的线路不断穿行，蛟螭竟然避过了庞然大物的第四拳。

        没有丝毫的迟疑，第五拳接踵而来。蛟螭想要故计重施，再次按照光亮的线条穿刺移动。可是，事不从他愿，脑海中的线条再次毫无缘由的消失了。不管是出现还是消失，这些黑白的线条从不会和蛟螭打声招呼。

        脑海中的线条不见了，空气里的线条自然也不会再继续存在。“砰”再添一处人形坑洞。“砰砰砰”坑洞越来越深。“砰砰砰砰砰”，从坑外已经完全看不到蛟螭的身影了。“呼～呼噜噜”庞然大物的右手无声无息的枕到了他的脑后，鼾声再起。

        蛟螭嵌在坑内，思绪急转。并不急着从里面脱离，打坐修炼，而是认真思考起了那些他原本有些忌惮害怕现在却万分渴望喜爱的线条。

        他仔细回忆，到底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出现那些黑白线条的。不断有记忆的碎片从识海里喷涌弹出，拖枯燥无味至极的洞中囚徒岁月的福，蛟螭很快就确定了，七日前他最后一次看庞然大物匪夷所思的移动，它们第一次出现。

        清晰了第一次出现的状况和时间，蛟螭自然而然的将脑海中时现时不现的那些线条和庞然大物的移动联系在了一起。

        或许……自己脑海里出现的复杂线条就是庞然大物移动的轨迹？

        蛟螭跳出坑洞，先是盘膝打坐回复了半个时辰，勉强调息了一下，便迫不及待地仔细地盯着庞然大物。

        庞然大物不管是睡觉打鼾的时候，还是出拳攻击他的时候，都一直四处移动着。闭着双眼，根本不像清醒的样子。

        怪物在出拳时，蛟螭自然不可能有能力认真打量他的移动轨迹，现在趁着魔头“安静”，蛟螭便抓紧时间仔细的思索。

        庞然大物的身体在洞窟里起起伏伏，像一块没有一丝重量的云团，风一吹，便四处乱跑。一会儿飘上洞顶，一会儿贴着地面，一会儿粘在四壁上，一会儿又突然翻腾着往前滚。

        蛟螭目不转睛地看着，连眼皮都没有眨动一下。他的眼中仿佛有火红的光芒，不断灼烧着一切的迷雾，缓缓洞开最终的真相。

        蛟螭的脚忽然缓缓地移动了起来。不再苛求漂浮，他的脚稳稳地扎在地面上，走的异常滞涩。就像刚刚蹒跚学步的孩子，有时甚至会陡然摔倒，蛟螭一点也不沮丧，反而开心的大笑起来，笑声和鼾声此起彼伏，竟似非常的和谐。

        神秘线条应景地出现在蛟螭的脑海里，依旧是那样的繁复。只是蛟螭不再感到杂乱了，反而隐隐地领略到一丝韵律美。

        这些线条就像跳动地音符一般，单个的拿出来看毫无意义。可是一旦它们按照某些规矩排列起来，竟是那样的美妙。以前蛟螭没有触及到线条排列的规矩，所以只能感受到错综复杂。而现在的他，渐渐地可以享受一些其中的美了。

        生活中确实需要一双能够发现美地眼睛，蛟螭的眼睛够亮，所以他看到了。

        可是这还不够，他并没有能融会贯通。他第一次开始有些渴望庞然大物的拳头早些来临了。庞然大物的拳头就像一把粗砺的磨刀石，使自己这把剑越来越锋利。

        锋利起来的剑总是需要染上鲜血作为祭礼，不远了，不远了……

        蛟螭再次盘膝坐下，灵力在灵脉里越爬越慢，以前运行一个周天需要花费三天时间，现在则增加到了七天。只不过，他从来没有真正地运行过一个周天，最长地时候仅仅是六天半，然后便被庞然大物的拳头打断了。

        蛟螭的灵脉非常粗壮，灵力股股澎湃，本应如大江大河般恣意汪洋，却像乌龟一样行动异常迟缓。

        蛟螭所修炼的功法就叫做“龟虽寿”，修炼越是精深，寿命便越是绵长。蛟螭从小便被一众长老们当做大荒兽族的大元帅培养，祖灵殿里功法无数，比《龟虽寿》强大高妙的多的是，可是最终大长老却偏偏替蛟螭选了这部。

        蛟螭曾经一度不能理解大长老的做法，尽管大长老那时对着尚还年幼的他作出过解释：活的越长修为越高，修为越高活的越长。

        可是难道我不可以修炼其他更厉害的功法吗？只要达到最终的道法自然境，就能拥有无尽的寿元，何必修习这不温不火的《龟虽寿》？

        现在的他早就明白了大长老的良苦用心。每一届的大荒兽族的大元帅即使不是天纵之才，也必是上上之资。孤傲绝伦的他们几乎毫无例外地选择了那几本威力强绝成效极快的功法。可是最终，他们只有极少数人达到了天玄境，更别提道法自然了。三百年一过，皆化为枯骨，除了祖灵殿一幅画像证明他们来过世间，便再也半点踪息。

        《龟虽寿》虽然不如那几部功法威力强大见效快速，却稳扎稳打，并且还能大大增加寿元。一般的大荒兽族和人类一样，最多只能活一百多岁。可是随着修炼的加深，寿元也逐渐增长。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超过三百，这是所有大荒兽族的大限。可是《龟虽寿》却竟能冲破这条铁律，硬生生将寿元再次加长了两百年，达到了五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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