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飞蛾扑火趋玄者 下

是夜。

        苏玄辗转难眠，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有做。

        “是换了张床睡不着么？”苏玄坐起身，反正也睡不着，干脆把衣服又穿好了。

        “还是换了心态，心不静……”苏玄踱步至窗边，扯开窗帘，静静地赏月。

        往日这时，苏玄早已睡下，唯有月圆之夜苏玄才会不进行休憩，而是通宵观月打坐。想不到一下山就彻夜难眠，看样子生活习惯将会有很大的改变。

        其实也难怪，玄修者大多都互相敌视，哪怕苏玄是玄皇的弟子，在玄皇走后一样要加入玄皇大位的争夺战，而那一个个前辈高人自矜身份，自然不愿意同苏玄为伍。

        望着天空中的圆月，苏玄开始有点想师父了……

        曾记得师父第一次带他来练习他所掌握的这门玄术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当时师父说：“你道心特殊，便修炼这门玄术吧。大成之前，每当月圆之夜，都要望月修行。”

        而今又是皓月当……

        皓月当空？苏玄登时惊觉，自己已经习惯了每个月的月圆之夜都去彻夜修行，所以自己下山以后才睡不着的。

        难怪，难怪。苏玄连忙打开门，门后就是一片旷野，为了节约时间，苏玄关上门以后急忙跑到了山上，寻了一处无人之境。

        旋即，他望月打坐，闭上了眼睛。

        这门玄术名为“太阴望气术”，讲究的就是闭眼开心眼。即使是观月，也是用心眼观月。修炼难度不大，却难在难以坚持。修炼出心眼之前当每逢月圆都要观月，断了一天便要从头开始。

        稍稍进入状态以后，苏玄就发现了自己的心眼有一点变化。

        这门太阴望气术苏玄从六岁起修炼了整整十年，起初师父在的时候，他感受不到任何太阴的气息，但是他仍旧坚持不懈地修炼着。师父一过世，每每望月，他都能感受到心眼的动态。

        果然如师父说的一般，即使是玄皇在世，天下玄术玄术全部被禁用，却依旧不影响玄术的修行，十年如一日，每当皓月当空之时，苏玄都会抬头闭目，试图用心眼观月。

        而如今，他的心眼已经快要凝成实体了！他当下紧闭心神，全神贯注，外界的风吹草动于他绝缘。

        闭目的苏玄察觉到了，人和月之间一个眼睛渐渐凝成了实体，他大喜，当即利用他十年来修炼的玄力注入那心眼。

        这太阴望气术可是一门天罡玄术，修炼极为不易，这最后关头容不得半点马虎。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心眼将成未成之际，一阵外力干扰了心眼的凝聚。苏玄正大怒，一睁眼，却看见天已亮。

        若不是那阵外力阻止他继续凝聚心眼，缺乏月光补给，这心眼恐怕就要崩坏。

        十年的苦修，恐怕就要功败垂成

        他起身正想看是谁将他从修炼之中拽出来的，却听见一低沉的男音说道：“想不到，当真是想不到，你竟然会这门太阴望气术……我早该知道的，从玄门山上下来的玄术士，我早该知道你是谁的……”

        苏玄只觉得这语调有些熟悉，至于究竟是谁在说话尚不明了，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就是他一定跟这个人说过话！

        他略一沉思，随后转过头来……看到那人的第一眼，苏玄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他擦了擦眼，然后又扭着脖子看那人后面有没有藏着人……

        “不应该，你才地阶一层，不应该能够发现我。我遁于太阴之光中，天阶高手都很难发现。”苏玄的眼神有点奇怪，“只凭你一个人，为什么能发现我？”

        老酒鬼咕咕咕拿起葫芦灌了一口酒喝了一口酒，然后说道：“你当老酒鬼我就是这么庸庸碌碌，一点用都没有么？地阶一层，我好歹也是活过一个玄皇纪的人！我就那么没用么？”

        苏玄老实地点了点头：“活过一个玄皇纪的人我见多了，一个区区地阶一层的，都能活过一个玄皇纪，还真是第一次见，想来还是有点本事的。”

        虽然说苏玄本意是想夸一下对方，但是不善交际的他一说出来就让老酒鬼气得一口酒吐在地上，紧接着指着苏玄说道：“能够活过一个玄皇纪便是本事，你一个小小的人阶五层的后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

        玄皇纪便是从上一任玄皇即位到下一任玄皇即位，因为玄皇各有寿命，每个玄皇纪长短都不相同。一般来讲玄皇在为的日子被成为上玄皇纪，而当玄皇仙逝即进入下玄皇纪。

        而这个世界的规则，每个玄术士只能在本玄皇纪，也就是他成为玄术士的玄皇纪参与玄皇的争霸，以前玄皇纪的人虽然可以干预之后的争霸，但永远不可能成就玄皇。

        苏玄摇了摇头，略有些失望地说道：“前辈东扯西扯，想来是不愿意告诉我为何能察觉到我的了。”

        老酒鬼咕嘟嘟灌了一口酒，然后略带一些惆怅地说道：“年轻人知道这些东西不好，艺多杀身。”

        “我只听说过艺多不压身，更何况我要成为玄皇，从来不担心修炼的玄术多了。”

        “这天下扬言要成为玄皇多如星云。放豪言谁人不会？”老酒鬼说道。

        “玄心为证，晚辈从不说谎。”苏玄抬手闭眼，玄力从指尖流露出来。登时他的浑身变得透明一颗晶光璀璨的心就这样出现在了老酒鬼面前。老酒鬼原本不屑的目光都变得错愕，随即他说道：“晶莹剔透的心……你是天罡道心！天罡道心还敢妄言成就玄皇？”

        “看样子前辈也认识这天罡道心了。如您所见，晚辈确实不说谎，天罡道心依循天道，合乎天理，否则则会触怒天威。”苏玄解释道。

        老酒鬼瞪大了眼睛，连酒都不喝了，上前两步戳了戳苏玄的心脏说道：“你知道不知道天罡道心是什么，只能修炼三十六天罡玄术和外术，七十二地煞玄术根本不能修炼！你这‘太阴望气术’不知道修炼了多久仍然没有小成，可想而知你这玄术想要大成又有多难。”

        苏玄被他戳了一两下，虽然碍于老酒鬼力大，他的心脏被戳得有点疼，但是他依旧是不退不让。人不让，话也不让。

        “天罡道心可以修炼复数天罡玄术。寻常玄术士只能掌握一门天罡玄术。以天罡对地煞，我胜券在握。”苏玄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他真的和同等级的天才对阵了一般。

        “玄术士终其一生又能修炼几个天罡玄术，想要凭借外术打败拥有大量地煞玄术的天才，你这道心只是累赘！”

        “三千玄术，纵使只掌握两千八百门外术亦可铸就玄皇大业。”苏玄说道，“天罡道心便是循天之道，成玄之皇。更何况天罡道心更有每修炼一门成天罡玄术便可精进一分的功效。”

        “……”老酒鬼看着苏玄，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家伙不可理喻！老酒鬼在内心中愤懑地说道。

        苏玄侧头看着老酒鬼，问道：“前辈可是有什么吩咐？”能够等自己彻夜修炼，还跟自己废话这么久的肯定不是没有目的的。

        果然老酒鬼听到这话，才稍稍有些欣慰地说道：“你还算有点脑子。”

        “脑子的单位是个，不是点。我肯定有脑子，没有脑子的那是尸鬼，尸鬼是不能使用玄……”苏玄正在说话，老酒鬼打断了他说道：“够了！”

        老酒鬼看着眼前这个不知道是傻还是什么的家伙，气得他吹了两口胡子，然后说道：“臭小子，老朽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之前你受了我好处，你为我办点事也是应该的。”

        老酒鬼摸清楚苏玄的套路了，这孩子就是一根筋，说一是一。那么想必他也一定恩仇必报。自己之前对他有大恩，他一定会答应自己的。

        果然苏玄说道：“前辈有何吩咐？”

        老酒鬼一捋胡子，随即发现自己这伪造出一副仙风道骨对苏玄根本没用，于是也不废话，直接切入正题：“我要你教那个丫头玄术。”

        “谁是丫头？”苏玄问道。

        “就是那个乔大娘的孩子。”老酒鬼顺着就回答下来了，丝毫不觉得这问题问得有点奇怪。

        “我记得她叫琳依，不叫丫头。你骗我。”苏玄如是说道。

        “……”老酒鬼觉得这人真的无法交流，他也不废话，抬起手，手中升腾起炽红的烈焰，烈焰渐渐散去，一张红色的卷轴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老酒鬼随即正色地对苏玄说道：“知道‘逐火焚翼术’么？”

        苏玄一愣，随即说道：“地煞玄术，攻击类型玄术，七十二地煞玄术中排行六十八，但是攻击狠辣不亚于前五十的地煞玄术。可惜代价高昂，入门极难。”

        “哈哈哈哈，好一个代价高昂，入门极难。”老酒鬼朗声大笑，“我毕生钻研的玄术，想不到在世人眼中竟是被如此评价，小子，我问你，你可知道这'逐火焚翼术'的总纲？”

        苏玄自然是知道，不过他记忆并不深刻，需要稍稍发呆一会儿想一下，老酒鬼根本没有等待他想，而是直接说道：“趋玄者，犹如飞蛾扑火，殒身不恤。”

        浑不似老酒鬼说话，这段话庄严无比，让人听了都不禁对追求玄术的人产生怜悯。

        “玄术士就如那逐火的飞蛾一样，绝大多数都烧尽了。玄术士往往终其一生而无所成就，玄皇一出，天下玄术又各都消尽了。”老酒鬼拿着卷轴的手中出现了一只小小的火焰飞蛾，绕着卷轴来回飞舞，甚是可爱。

        “小友，你说这玄术入门极难，我便将之给你，你替我把这卷轴赠与那丫头吧……”老酒鬼说着，将卷轴一递。

        苏玄后退一步，说道：“不。”

        老酒鬼一怔，苏玄旋即回答道：“你与我有恩，这是因，而其果当是我回敬你宝物。你再与我宝物，这便是双重的因，我再与那人有因，这番因果错乱，有违天理。我天罡之体当替天行道，这般逆天之事我做不来。”

        “嗖！”如离弦之箭，老酒鬼将那火焰飞蛾丢了出去。

        那火蛾快若疾风，可苏玄却仿佛洞穿了一切一样，轻轻巧巧地避过。

        “作为回礼，我便赠与你一诺：日后你有性命之忧，我保你一次不死。”苏玄一边侧身一边说道。火蛾飞不远便消散了，想来老酒鬼只是恼怒随手丢一个火蛾，并未真的出手。

        老酒鬼错愕，他原本想过苏玄可能会正面抵挡，也或许来不及反应，因此他可以压制了这火蛾的攻击力，纵使与苏玄撞上也没什么危害……然而面前这个只有人阶五层的小子竟然能从他这个地阶一层的老玄术士手中躲过这玄术……

        不过也仅仅只能让他一怔，随后他便回过神来，怒道：“我要你个臭小子保我不死？且不说老朽现在一只手指头就能捏死你，老朽半条腿踏入棺材了还要不死作甚？”

        “此言差矣，你一只手指头并不能捏死我。”

        “我！”

        老酒鬼正待发怒，忽然又听见一人大呼：“老酒鬼，还有那个谁，你们在山上干什么呢？”

        声音一出，两个人登时停止争斗，向发声方向看去，苏玄一瞧，原来是那乔大娘的女儿琳依。他正组织语言，老酒鬼就回答道：“这小兄弟睡着有些气闷，我带他上山逛逛，缓缓劲。”

        琳依疑惑地看向苏玄。

        “不是，他在说谎。”苏玄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干脆利落！

        老酒鬼的脸都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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