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城里人

柒小五听得莫名其妙，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看着柒棋生气的面容，像极了春秋山上护崽的母猴子。
  柒棋说了一堆，柒小五着实没听明白，不过有一句她是懂了的，那就是不用赔钱了。
  不过她也不差这二十两银子，赔钱也没什么。但柒棋一直在说这是身为郡主的面子问题，若不立威，往后若是踏入了女眷圈子，岂不是要让她人看轻。
  见这人不开窍的模样，柒棋也不指望她能听懂，确定柒小五没有受到一点伤害，便让她洗洗睡了，剩下的事情交给她们处理。
  等柒棋出门以后，柒小五便将银子收了回来，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一边擦脸一边问“小山，你说荔威（立威）和荔枝同有一个荔字，也不知二者相较起来，那个的味道会比较好？”
  小山的年纪比她大上一些，性格也不爱说话。是柒寰派来的丫鬟，会些功夫，且还不弱。在柒小五‘欺负’下人一事传开后，她是唯一一个敢待在柒小五身边照顾的人。
  小山想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小姐说的是立威，前面发生的事，她或多或少也听说了一些，想起如今在正堂上，柒家女眷们为了五小姐以后不受外界轻视而费尽心思，可当时人却在琢磨着这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
  她无奈苦笑道“小姐，那是吃不得的”
  柒小五听言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回道“那便没意思了，我去睡了，晚安”
  小山并不多言，伺候好后便退了出去。她心中想着；坊间传言五小姐是恶鬼转世，简直是胡说八道。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心性，好相处，也没什么主子脾气。平常也不需要她们服侍，每日的工作除了端茶倒水，就是打扫一下卫生。虽偶尔会问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话，但总的来说，的确是个好主子。
  正堂里不安生，可柒小五倒是睡得极好，梦中又见到了师父，所以醒来后心情着实不错。
  按往日来说，每日最先见着的人不是小山就是柒书，前者叫她起床，后者叫她上学。
  可今天早晨，平常没有什么来往的柒画，倒是先登了门。柒画在柒小五没来之前，诚然是府中的小霸王，要什么有什么，仿佛一个人受了两份宠爱。可柒小五出现以后，这份宠爱便变了味，虽然本人并不知晓，但这府中上上下下，连同柒相莫淑，柒棋柒书等人，都为她操碎了心。
  自幼在山野长大，习惯无法无天的某人，一朝入京，光是为了不让她闯下大祸，就已费尽心力。
  柒画被分了父母的宠爱，心中自然不高兴，再加上她与柒小五并没有一起长大，情谊不过尔尔，若没有血缘的关系，也不过是两个外人。
  今日是她第一次主动踏进柒小五的院子，为了给韩娇雪求情。柒画跟韩娇雪在闺中有些交情。在昨日冲撞柒小五以后，韩娇雪被罚禁闭三月，不得外出。
  可巧就巧在，过几日有踏青，都城中的名门子第都要去，年轻人喜欢热闹，又是如此难得的机会，韩娇雪也不例外，便想让柒画求求情，让柒小五网开一面，不计较她的冲撞，提前解除禁足。
  好在昨夜柒棋离开前，曾嘱咐她不要管此事，柒画没有得到准确答复，便生气的跺脚走了。
  对于韩娇雪的事，柒小五没有放在心上，才走出门，她便忘了个干净。只是柒画说的踏春，她却牢牢记在了心上。
  现在的时节，山上桃花也快谢了，若是要赏花，可得加紧时间。
  以往在春秋山上，也有那么几株桃花，每每桃花怒放时，师父总爱提着一壶清酒，带她去桃花树下，坐上几个时辰。
  桃花谢后，过不了多久就会结桃子，那时她总爱牵着师父，两人一起去摘桃吃。桃花美，桃子香，可若没有人一同前往，那就没多大意思。
  本想着过几天也一起去踏青，凑凑热闹，可一想到师父没在，柒小五就提不起什么精神，与其睹物思人，不如去将军府吃饼，至少还能跟朝阳吵架。
  柒小五想着，山中时光清静，也不知道师父想她没。
  小姑娘向来不喜欢读书，以往有长梧守着她，这人倒是能乖乖坐在书桌前，可如今长梧不在，偌大的宰相府无一人能看住她。
  所以……等柒书来抓人去国子监时，她早跑了。
  柒小五虽生性洒脱，傲慢肆意，但却是一个知礼守礼的人，她格外看重礼貌，一如长梧的君子之风。在途中路过将军府时，虽然很想跟朝阳一起去听戏，但最终还是没叫上他。柒小五自知不聪明，但感觉格外敏锐，她能察觉到，自己虽然不喜欢那些兵书，战法之类的，但朝阳很喜欢。
  他很好学，一如她喜欢学武。
  平安戏坊并不难找，只是柒小五来得比较早，戏坊还没开门。熟练的翻墙而入，来到庭院中，正对面是戏台子，左右两边是二楼。
  男左女右，柒小五选了左边第一个房间，只因这都城中的姑娘，大多都跟她三姐一个样，含蓄得很，礼节又多，她嫌麻烦，不愿接触太多。

  推门进去，柒小五打着哈欠，又拿出随手买的话本子，找了个座位，认真的看了起来。
  也许是她真没有什么读书的天分，连简单的话本也看不懂，柒小五读了许久，实在不明白这书中的小姐与书生，为何能在见一面后，就对彼此念念不忘。
  书上说，书生长得十分好看，但柒小五觉得一定没有师父好看。书上还说，书生的才华无双，有状元之才。她思来想去，也没明白状元是个什么东西，便更加看不懂了。
  这有一处不懂，接下来更是看得糊里糊涂，小姐要跟书生私奔，连夜跑了又被抓回去。柒小五心想：读书没多大用处啊！，还不如好好练练轻功，到时候抱着书生飞来飞去，看谁还抓得着。
  这话本里的小姐不是习武的料，没意思！。柒小五把书丢一边，打着哈欠，一手撑着下巴，无聊得很。
  而戏坊的另一边，季长鸣刚刚洗漱好，便听下面的人来报，说守疆郡主来了。
  季长鸣想了想，赶紧带着常言跑去二楼，推开门，正见屋中百般无聊，盯着桌面发呆的女孩。柒小五一见他来，眼睛蹭地一亮，连忙坐直，欢喜的是“什么长，你吃早饭了没，咱们一起去吃早饭吧！”
  季长鸣问安的话被堵在嗓子口，心中诽诽一句：你脑子里除了长字，还能不能装些其他东西。
  他点点头，说了一个“好”字。戏坊里面有专门准备好的早点，不用特地出去吃，等常言摆好食物后，季长鸣说，“只有一些白粥与包子，还望郡主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柒小五拿起糖罐往白粥里加糖，足足加了三大勺才罢休。她喝了一口，嘴巴里全是甜味，心满意足的说“只要是甜的都好吃”。
  她说，“以往在山上，师父也爱做白粥，再加上两个肉包子。他的口味清淡，所以只喝粥，两个肉包子都是我的。只是……我到都城以后，就再也吃不了师父做的肉包子和白粥了！”
  她说得委屈，情绪低落，显然是想家了！。虽说如今宰相府才是她的家，但在柒小五眼中，怕是都及不上那间茅草屋。
  身份有变，她从一个普通百姓，一跃成为圊玥中炙手可热的郡主。在享受过荣华富贵后，依旧保持本心不变，这样的人，倒让季长鸣有了一丝好感。
  他特地挑了个肉包子放在空碗中，递给柒小五，说道“虽不及尊师做得好，但我这戏坊里厨子的手艺，也还算不错，郡主先尝尝？”
  柒小五接过，感激的道“多谢！”
  季长鸣笑笑“不客气，郡主若是下次来早了，直接差人去找我便是，一个人在这里饿着肚子可不好”
  柒小五咬了一口肉包，含糊不清的说“是我来早了，约定时间还未到，不能去打扰你”
  昨日已见识过这人的霸道，现在却如此乖巧，到让季长鸣有些糊涂了。他说“你是郡主，被怠慢了可不行，我可以等郡主，郡主却不该等我”
  柒小五咽下包子后，琢磨了一下，才回道“你们都爱叫我郡主，可我却不太懂这词的意思。不过也不太想弄懂，你们城里人规矩多，心思也多，着实麻烦。往日我与师父在山上，总是谁先到了就等谁，这种事情若是都较真，岂不是累死人了”
  季长鸣听懂了，意思是他们城里人麻烦，不如山里人豁达，让他不要计较太多。
  世间人分九等，可在小郡主的眼中，怕只有两种。
  城里人？
  山里人？
  很难想象这话是从一个身居高位的人口中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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