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引凤长鸣

宣明帝自登基以来，所封的异姓郡主只有一位。而且这人受到的待遇，远胜其他皇子皇女。
  尽管本人没有察觉，但守疆郡主的名号早已传遍整个圊玥，成为风头无两的话题。只因柒小五平常的生活过于规律，不是国子监就是在柒府，稍稍远一点也只是到将军府蹭个饼吃，所以她的长相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柒小五头一次受这么多人的跪拜，满大街，乌压压的一片人脑袋。她不喜欢被人跪拜，也不知道怎么让人起来。她转身将同样跪倒在地，惊吓得大汗淋漓的鱼贩拉起，指着地上的人说“一人给他们一条，银子都去宰相府要”
  不一会，随着众人一起跪下的季长鸣，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手中第三条鱼。而刚刚还嚣张不已的韩娇雪，现在已经不敢再说一句话，
  目睹一切的季长鸣在心中想到；即便家中再有钱，在真正的权利面前，依旧是不值一提。
  好在柒小五是个忘性大的，根本没有将韩娇雪放在眼中，她甚至连自己做的坏事都忘了，跟鱼贩讨论一下杀鱼的技巧，然后拎着几条草鱼，一蹦一跳的走了。
  待她走后，街上的百姓们才敢从地上站起，人们纷纷忽视身边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拎着分到手的鱼，都在讨论突然出现的守疆郡主。
  季长鸣名声在外，无论戏坊还是集市，身后总跟着一群爱慕者。可现在这些人，也因在种种冲击还未回过神来，顾不上他。
  被人跟烦了的美男子心思一转，看着柒小五离开的方向，微微一笑，提着三条草鱼就追了上去。
  最后，季长鸣在小河边找到了人。那时柒小五盘腿坐在草地上，拿着修剪好的树枝正在串鱼，她身边有一堆刚刚燃起的柴火，火势渐旺，冒着白烟。
  徐徐升起的白烟模糊了女孩姣好的五官，她的身子左右摇晃，目光闪烁着星光，专注的看着柴火上的鱼，再也容下不下其他。
  女孩一只手拿着木棍烤鱼，一只手不断擦着嘴边流下的口水，可那口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十分可爱。
  季长鸣曾听过柒小五的大名，对这位风头正盛的郡主，也有过好奇心和想象。他以为武功高超的守疆郡主是一位身体健壮，英姿飒爽的侠女。又或者是一位沉稳，温和的名门贵女。
  但偏偏，现实与想象出入实在太大。
  身体健壮？，英姿飒爽？。
  不不不！，这只是一个身子单薄，没有威严，做事奇怪，又爱吃鱼的小姑娘。季长鸣走近她，毕恭毕敬的行礼道“郡主千岁！”
  小姑娘抬起头，看了他两眼，有些莫名其妙的问，“你是刚才的人，为什么一直跟着我，我们认识吗？”
  生怕她多想，季长鸣赶紧将手上的草鱼提起，说道“草民季长鸣，是长安戏坊的台柱子，前来答谢郡主赠鱼之恩”
  “季长鸣？”
  “是的，四季长安的季，引凤长鸣的长鸣”
  “引凤长鸣？长鸣？”，柒小五低头反复嘀咕几遍，突然抬头激动的说，“你这名字真好听！，快来坐这里，不要客气。你吃不吃鱼，我可以分你一条”
  不等季长鸣回答，她已拍拍身旁的草地，将人拉来坐下。视线又转回串好的烤鱼上，出声问“你吃辣吗？”
  虽然问了喜不喜欢吃鱼，但转眼间就已经默认自己喜欢吃鱼，而将话题转变到能不能吃辣上。虽然接触不多，但季长鸣已经领教了这人的霸道与自说自话。
  性格像个孩子！。季长鸣笑道“能吃”
  柒小五熟练的从腰间小袋子里，掏出用纸包裹好的调味品，撒在鱼上。高兴的说，“吃辣好，我也喜欢吃辣”。她转头看他，眼睛又是一亮。赞美道“你真漂亮，只比我师父差上一点。不过你们名字里都有‘长’字的人，都很好看”
  季长鸣扫过调料袋子，心想；这真的是郡主吗？。心思百转，面上却顺着话接了下去。“能与郡主的师父在名字同有一个长字，是长鸣的福气”
  “那可不！”提起自家师父，柒小五简直把人当成天神一般膜拜，“你名字里有一个长字，所以才长得这么好看，真是多亏了我师父！”
  不不不！，我的样貌自然是遗传爹娘的，跟你师父绝对没有一枚铜钱的关系。
  这本是礼貌上的场面话，谁也不当真。可让季长鸣无法理解的是，小姑娘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只因他一句“郡主说得是！”。
  就像是打开了柒小五的话匣子，她不断的称赞道，“你的声音真好听！，就比我师父差上半截，因为你们的名字里都有长字，所以声音才都这么好听”
  “你个头真高，就比我师父矮上半个头。因为你们的名字里都有长字，所以就连身高都比寻常人要‘长’上一些吗？”
  “哇！，你的手真白，又白又好看。不过不及我师父好看，我师父的手能洗衣做饭，还能弹琴作画，你会吗？”
  此人喋喋不休，就跟夏日的蝉一般，吵得脑袋晕晕乎乎。季长鸣一开始还出于礼貌，认真听了几句。但显然都是些无用话，女孩说了很多，但内容都是千篇一律。

  季长鸣算是知道了，守疆郡主的师父不仅人长得好看，声音好听，个头还高。甚至还会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会给她喂药。会给她梳头缝衣，无聊之时给她弹琴，说故事，还会做小玩具，让她打发时间。
  那瞬间，季长鸣脑子只闪过一句话；你不是他的徒弟，你是他的祖宗！。这就是一个被宠爱、被骄养的小祖宗。
  眼见柒小五越说越起兴，季长鸣不得不打断她，拯救自己的耳朵“你的鱼快糊了！”
  小姑娘话一停，低头一看，原本准备烤得脆脆的鱼，表皮有些焦了。柒小五赶紧将鱼拿起，先是放到鼻子边闻了闻，然后扯下一条丢给旁边人。她一边对着被烫红的手指吹气，一边说“你先试一试，熟了没？”
  柒小五把鱼丢过来时，因为太烫，所以季长鸣不敢直接用手接，烤鱼直接掉在腿上，将原本干净整洁的衣裳染上油渍。
  季长鸣冷眼看着，本就有洁癖的他，看着衣摆上的油渍，从心底升起一股烦躁，却碍于眼前人的特殊身份而不敢发作。
  他迟迟看着腿上的烤鱼，没有用手去拿。而粗鲁如柒小五，何时会在意这些。她以为这人是怕烫，就连忙把串着鱼的树枝插在土里。两手拿起季长鸣的那一份，熟练的撕下烤焦的外皮，露出里面烤熟的鱼肉。
  撕下一块，柒小五递向前，两眼直直的看着对方，认真的说“你试一试？，我的手艺真不差！”
  男女授受不亲，更别说还是刚刚认识的人。但见柒小五坦坦荡荡的模样，不带一丝暧昧，仿佛给他喂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季长鸣知道自己的容貌有多讨人喜欢，无论男女，都喜欢这张脸。所以那些人在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是将心底一些不堪的想法也表露出来。
  有迷恋，也有独占欲……，可柒小五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像平静的湖水一般，清澈而又简单，这种眼神，他只在幼小的孩童身上见过。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不仅送‘礼物’，给他做吃的，还亲自将东西放在他嘴边。换做一般人，根本不会为陌生人做到这种地步。
  “因为你的名字里有一个长字！”，柒小五咧嘴笑道“我师父叫做长梧，你叫做长鸣”
  “就因为这样？”，他不相信，就因为如此简单的理由，便能对一个陌生人放下戒心。
  “这个理由最重要！”小姑娘赌气似的将鱼肉塞进他的口中，双颊鼓鼓，双目瞪圆“你的名字好听，师父的名字也好听，有长字的名字都好听，若非我的名字是师父亲自取的，不得擅自更改，不然……我非得叫柒长桐不可”
  那话语之间的嫉妒，透过一臂长的距离传来。小姑娘满是遗憾的说“师父取的名字自然好听，但若能与师父同字，则又是一件幸事！”
  季长鸣觉得这人真奇怪，不止性格像个孩子，就连涉世经验也如白纸一般。甚至不知徒弟与师父的姓名若有同字，是一件非常不尊敬师长之事。
  口中嚼着鱼肉，季长鸣看着少女近在咫尺的脸，忽然觉得视线有些模糊。恍惚间，他看不清面前人是何模样，只有鲜美的鱼肉滑入喉咙。
  女孩依旧苦恼名字的事，手上的动作却未怠慢半分。那泛白的鱼肉一口接一口的下肚，鱼香环绕唇齿。被投喂的季长鸣心情复杂的问“你待我如此好，难道真的不是因为我的容貌？”
  柒小五的动作一顿，无比认真的说“你又不是最好看的，我为什么要给你鱼吃。不过如果你现在就去改个名，我立马就不搭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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