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薄荷

祈愿背着一书包粉红少女心事骑车回家，脚下蹬得飞快，拐进榈巷，单车轮胎压过青石板路，减慢了速度。

        榈巷是十多年的老城区，一些斑驳脱落的墙面上不知是哪家野孩子乱涂乱画的杰作，爬山虎从墙角往外延伸，巷内电线交错，不时有小猫在房顶一跃而过。

        屋舍都是矮房，青砖瓦盖的南方小城建筑，最高也就三层。

        袁丽喜欢养花草，祈愿抬头便能望见自家阳台上高高低低的盆栽，晾衣杆上挂着津川一中的秋季校服，老妈给她洗出来了。

        推车进了楼下小院，沈致屿一个人坐在院角石凳，掰开个柚子在那剥，悠闲自在的模样估计回来已久。

        祈愿把自己的白色单车锁好走过去。

        “回来了。”他头也没抬地说。

        祈愿确认了另一边石凳的干净程度便一屁股坐下，拉开书包拉链展示给他看，“瞅瞅，全是给你的情书，弟弟魅力大啊。”

        听听这阴阳怪气的调调，明显压着火气。

        沈致屿将剥好的柚子肉塞她嘴里，“吃柚子吧。”

        “”

        祈愿回来这一路上都想好怎样怼他更有劲了，满肚子火因舌尖尝到的果酸甜味不争气地熄灭。

        祈愿暗骂自己没出息，“你啥时候回来的？”

        “跑完步没多久。”

        “怎么不来看我比赛？”

        “有啥好看的？”沈致屿慢条斯理地继续手下动作，口吻散漫又欠揍，“你每次跑步，卷毛和五官乱飞的样子丑死了。”

        “沈致屿！！！”

        祈愿咬牙切齿，才熄灭的火又被他一句话点燃，气得直接扑过去，新仇旧恨一起算，掐住沈致屿脖子不停摇晃，愤愤出声，“你才丑！全天下最丑！”

        沈致屿身子处于劣势嘴上却还在添油加柴，“祈愿，你审美观什么时候歪的？”

        欺人太甚！

        祈愿的怒火已经快烧到房顶。

        她跟他拼了！！！！

        柚子沈致屿没怎么吃，大多数都进了祈愿肚子。

        解决完柚子两人回家，上到二楼时，祈愿把所有情书塞沈致屿怀里，朝他努努嘴，“她们说了，扔也得扔你的垃圾桶，不过好歹是女孩子的心意，你翻开看看？情书上画桃心的那个女生挺漂亮的，你看完说不定初恋就来了呢。”

        祈愿完成任务般松口气，屁颠屁颠跑上了楼。

        沈致屿:“”

        她还挺操心他感情。

        这个时间点，祈愿一打开门就闻到勾人食欲的饭菜香，左右脚后跟依次借力脱掉鞋，她将门虚掩着，吱声，“妈，我回来了。”

        “诶，吃饭还要一会儿。”

        祈愿边应声边走向卧室，拿上睡衣去卫生间洗澡，今天跑步出了汗浑身黏腻，热水一冲舒服很多。

        吹完头发沈致屿在外头敲了两下门，“洗好了么？吃饭了。”

        “好了。”祈愿随手扎了个丸子头出去。

        餐桌上，袁丽给沈致屿夹菜的动作不停，嘴上还念叨着，“今天运动会累坏了吧？多吃点，别跟袁姨客气。”

        “好的袁姨。”沈致屿乖巧应话。

        祈愿眼瞥过去，好家伙，某人碗里回锅肉塞得满满当当。

        再一看自己只有白米饭的碗，她平静地收回眼，对待这种情况祈愿已是得心应手，自个儿夹了筷肉还不忘回击老妈，“他今天就跑了个八百米，累哪儿了？”

        “运动完总是消耗体力的。”袁丽警告祈愿，“你少从致屿碗里抢肉。”

        “”得，当她啥也没说。

        饭后袁丽提着保温桶出门去给祈益民送晚饭，祈愿懒洋洋瘫在沙发，按着遥控器调到自己喜欢的频道看喜剧，沈致屿弯腰一把拍下她的脚坐沙发另一侧。

        他手劲不大，祈愿没和他计较，缩了下身子屈膝给他腾地方，目光仍留在电视上，片子笑点很多，祈愿乐得开怀，注意力被吸引，姿态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松散。

        沈致屿也嘴角微弯看着电视，没多久忽感觉大腿一沉。

        他低眸。

        祈愿左脚伸了过来，她穿着薄款的棉质睡衣，裤脚往上滑了一些，露出纤细笔直的小腿，脚背白皙，趾甲圆润，力度随她笑意时重时轻。

        他头靠在沙发背斜眼望过去，某人依旧双眸亮晶晶看着电视，嘴角梨涡浅浅，显然对自己的恶行毫无所觉。

        沈致屿不动声色收回视线，片子快到尾声时他才轻挠祈愿的脚心。

        感觉到痒意祈愿条件反射抽回脚，她一脸莫名看他，“你挠我痒干嘛？”

        她倒是恶人先告状。

        沈致屿起身走过去揪了下她的丸子头，“我回去了。”

        “回吧回吧。”祈愿无所谓摆摆手。

        见她这样沈致屿没忍住又揪了下她的丸子头。

        翌日上午，祈愿骑着脚踏车踩点去学校参加最后一场比赛项目，运动会后两个年级放假一天，打眼望去，操场没什么人。

        林可今天本想来给她加油助威的，祈愿没同意，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在家睡懒觉，何必花时间来看她跑步。

        祈愿脱掉牛仔外套放看台阶梯边，着轻薄短袖上场。

        几圈步跑下来她额头冒汗，撑着膝盖平缓了会儿呼吸，体育老师记完分数祈愿便拿起外套离开。

        接近车棚时包里手机震动，她掏出看了眼来电显示，滑接听放耳边，“怎么了？”

        “比完赛了？”

        “对啊。”

        “我在劲游网吧。”

        “哦。”

        “不来？”

        祈愿肩膀抵住手机，蹲下身拿钥匙开车锁，没什么兴趣地说:“我要回家补觉。”

        那头漫不经心抛出诱饵，“蒋勤厉说等会要去临江路吃烤鱼。”

        被拿捏住命脉的祈愿:“”

        在劲游网吧外面停好单车，祈愿双手插兜走了进去，里头电脑成堆一排接一排，后脑勺也一个接一个。

        她不用特意找，蒋勤厉打游戏上头正在那骂骂咧咧，祈愿循声走去台阶上的一片区域。

        沈致屿今天穿衣风格如往常般清爽干净，白t搭黑色卫衣，相貌出众的人果真随便穿穿都盖不住气质。

        沈致屿游戏界面开着没有玩，祈愿站他椅背侧面拍了下他肩膀。

        “来了？”

        他仰头看她，把黑色耳机扯脖子上挂着。

        “嗯，怎么不玩？”

        “等你呢。”他轻抬下巴示意祈愿坐旁边，“给你开了台机子，一起玩两把？”

        “行啊。”

        祈愿坐下拖动鼠标点游戏图标，熟练地输入账号密码。

        键盘旁摆着一塑料盒切好的时令水果，没有动过的痕迹，祈愿用牙签插了块香蕉随口问道:“怎么不吃？”

        沈致屿游戏邀请祈愿进队伍，懒洋洋扔出一句，“路过时想吃，买好又不想吃了。”

        祈愿:“”

        你这心思转得未免也太快？

        祈愿喵了眼蒋勤厉手边，见他自己有份水果也没招呼他。

        选英雄时祈愿锁定辅助，沈致屿讶异挑眉，“怎么了这是？”

        “有点困，就想混混。”祈愿转头同他对视，“能带飞我吗？”

        “呵，你说呢？”

        他唇角挑起一抹浅淡弧度，清冷和少年感并存，电脑屏幕亮光打在他脸上，柔和勾勒，说不出的好看。

        祈愿默默掏出手机拍照。

        沈致屿:“”

        几局游戏下来，祈愿躺得明明白白。

        “诶，祈愿，你啥时来的啊？”蒋勤厉突然扯着嗓子问她。

        祈愿团战正激烈，没分过去一个眼神，“蒋勤厉你挂眼科的钱我可以出。”

        “嗯？我好端端的挂眼科干啥？”

        沈致屿操作打野英雄收完人头，好心给他翻译，“说你瞎呢。”

        “”蒋勤厉摸一把后脑勺傻傻“哦”了声，明白过来，“饿没？出去吃饭？”

        “打完。”

        这把游戏结束三人下机结账，劲游网吧离榈巷不远，沈致屿是走路过来的，他上前握住祈愿的单车把手，“我来骑。”

        祈愿应声坐后座。

        他们沿着街道旁的香樟树一路骑行过去，今日天空清澈如洗，阳光透过樟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映出斑驳，秋意舒倘，漫长。

        沈致屿敞开的卫衣外套因风的缘故蛮不讲理打在祈愿脸上，她一把扯住他衣角，手环在他腰前攥着。

        沈致屿低头看了眼说:“抓好，下坡了。”

        树影晃动，只余单车铃音消失在街角。

        抵达烤鱼店，时间近十二点，吃饭的人很多，店里忙得不可开交，祈愿寻了个靠墙空位坐下。

        沈致屿去收银台点餐，前台递给他一张塑料点菜单，他勾选了大份的烤鱼和牛蛙，目光滑下去，又在小食那儿动了笔。

        这个时节店里冰柜没再插电，沈致屿打开柜门挑了几瓶水。

        “有吸管吗？”他问前台。

        “有的。”

        前台从柜里翻出袋吸管，沈致屿伸手从中取走一根，“谢谢。”

        回到座位，他把水放桌上，撬开牛奶瓶盖插好吸管递给祈愿。

        祈愿正捧着手机玩贪吃蛇，蛇身已经很长，她余光瞥见递过来的牛奶没有伸手接，略微低头咬着吸管喝。

        祈愿的单边梨涡啜饮吞咽时尤其明显，沈致屿目光停在那处几秒，抿了抿唇，给她放桌上。

        祈愿结束两把再次开局时突然想上厕所，她忙把手机塞沈致屿那儿，起身离桌，“帮我玩下。”

        没一会儿店员端着烤猪蹄来了，蒋勤厉见只有两只，“你不吃？”

        沈致屿淡淡“嗯”了声，眉头轻皱盯着游戏画面，祈愿喜欢小型手机，他有些用不惯。

        祈愿上完厕所回来看见烤猪蹄，贪吃蛇也没心思玩了，戴上一次性手套就开始干。

        这家店烤猪蹄堪称一绝，软糯，辣度也够味，祈愿扫了眼墙上店名默记心中，见沈致屿还在认真帮她玩游戏，心里过意不去，扯下块猪蹄肉递他嘴边，“这家店弄得超好吃的，你尝尝？”

        沈致屿看了眼，就着祈愿的手吃到嘴里，隔着一层薄薄的塑料手套，唇瓣不可避免碰到她的指尖。

        祈愿收回手没在意，问:“味道怎样？”

        他咀嚼两下语气勉强，“凑合吧。”

        祈愿撇嘴不再理他。

        蒋勤厉见怪不怪看着这一幕，好歹是兄弟，他对于沈致屿的闷骚脾性有大致了解，两人斗嘴作对是常事，祈愿的喂食服务他便乐得享受。

        随后烤鱼上桌，祈愿看着自己对面空荡荡的椅子，不由想起去了临市上高中的童欣媛，“突然有些怀念初中，我们四个一起吃饭的时光了。”

        蒋勤厉说:“是啊，我也有点想她。”

        沈致屿垂眸目测如今他和祈愿手臂间的厘米数，安静吃鱼没参与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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