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那我们的兄弟情义确实塑料。”

        主持人想等着托马斯再补充点，结果就看到托马斯看了布鲁斯一眼，还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他只好努力接上话题：“实际上是什么成为了你离开哥谭的源动力呢？”

        托马斯看着布鲁斯，布鲁斯看着托马斯。

        ……

        “嗯。”托马斯调整了下姿势，“说来话长……不过就让我长话短说吧，”又是《英语废话大全》应用极广的一天，他借着这几秒钟的时间快速思考，“让我选择离开这座城市的根源还在于童年。”

        漫长的停顿。

        布鲁斯：“对，我父亲以前喜欢给我们讲故事，你知道，童话什么的。有天他给我讲了阿法纳西耶夫的《小动物与深坑》，讲得大概是，呃，一群小动物组队前往教堂，但是中途掉进坑里，于是它们举行了比赛，输的人会成为食物。”

        看电视的蝙蝠家成员纷纷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

        托马斯：……

        他难以置信地想：布鲁斯·韦恩没有童年吗？这是什么阴间故事？我该怎么接？

        编得很好，下次不要再编了。

        莫比费了好大劲才没在托马斯生气的时候笑出声。

        问题是布鲁斯说完这段话就真的又一次停住了，连主持人都是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托马斯。

        托马斯：“……是的。”

        他卡了一下才继续说，

        “布鲁斯小时候是个腼腆的孩子，远没有现在这么热情奔放。父亲尝试过用这种童话来锻炼他，作为他的兄弟，我有时不得不陪读。”

        韦恩庄园的迪克：“热情奔放蝙蝠侠。”

        达米安：“住口。”

        托马斯：“后来我想，储藏有这种童话书的哥谭不待也罢，所以大学毕业后我就离开了。”

        主持人：……

        他干笑两声：“这是个玩笑吗，托马斯？你应该还是喜欢哥谭市的？”

        节目导演在后面疯狂使眼色。

        不等托马斯开口，布鲁斯抢先道：“对，他开玩笑的。”

        “……”托马斯的蓝眼睛微微弯起，笑得很有意味。

        主持人：话题逐渐脱轨。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的针锋相对气息。

        他艰难地转回正题：“既然如此，前段时间传闻中托马斯在秘鲁遇害，家中其他人是怎么应对的？”

        托马斯张嘴又闭上，自然而然地对布鲁斯抬起手臂：请。

        “我们完全不信。”布鲁斯不动声色道，“一直在联系当地警方搜寻他的下落。fbi不建议我在那样的情况下出国，我只能与他们电话沟通，直到得知托马斯住进利马市医院，医疗报告通过邮件发送到家里，幸好没出什么大事。”

        医疗报告确实在蝙蝠侠手中，但是是直接入侵医院资料库拿到的，诊断结果包括托马斯·韦恩失忆这一条。

        托马斯：“谢谢关心。”

        至此采访直到结束都走在正轨，主持人紧张到额头见汗，大松一口气。

        这也是托马斯·韦恩回到哥谭后头一回在媒体前公开亮相。

        当晚，蝙蝠侠前往钟塔，调查白日里红罗宾提姆·德雷克提到的异常。

        托马斯则糊弄住房间里的窃听器，伪造成托马斯·韦恩仍在室内休息的假象，避开韦恩庄园内其他摄像头前往洲际酒店赴约。

        此前，他花费一晚上的时间来整理洲际酒店资料，将自己可能遇到的对手和值得信任的对象分门别类归纳整齐，也对自己手上握着的牌有了大致了解：

        ——这是一家国际连锁酒店。五年前世界上第一家‘洲际酒店’坐落于哥谭市。几年后，它的连锁品牌遍布地球，人们基本上可以在任何一个一线城市找到它的踪迹。

        然而除了正常高档酒店的业务之外，洲际酒店最重要的功能其实是充当黑暗世界秩序的管理者。

        它为所有刀上舔血的人提供安全而又舒适的住宿环境、高水平的医疗服务、充分的军需保障等等，你可以使用洲际酒店订下的流通货币换得所需要的一切，前提唯有一条：

        “遵守规则。”

        大多数时间里，洲际酒店就像悬在夜色中的眼睛，默默观察却从不参与其中。夜枭的手下被称为‘利爪’，他们有些是游荡在城市灰暗地带的无名者，也有些是酒店白日里西装革履的管理层成员，只在需要时才会以另一幅面貌出现。

        托马斯忙着看资料的时候，变成机械猫头鹰的莫比则精力充沛地连接局域网翻看gnn电视台放出来的采访记录，看完之后用一种毫不意外地语气说：

        “看吧，我就说人民群众的目光是雪亮的。就算你演技出众，评论里还是有8％的人认为你和布鲁斯·韦恩的关系没有看上去那么好，以及1％观众愿意打赌，说你们两个无法和平地睡在同一个屋檐下。”

        “无所谓。”

        比预料中的少多了，韦恩集团旗下产业不会是在控评吧。

        不管怎么说，托马斯并不关心一小撮正中真相的阴谋论。退一步讲，就算韦恩企业的股价因此下跌，那也是布鲁斯和企业ceo该头秃的问题。

        “假如他们知道自己时时刻刻活在监听里，也会忍不住要出门透风的，就让布鲁斯一个人享受夜晚吧。”

        “啊。”莫比饱含深意道，“相信我，他会的。”

        临近午夜十二点时，城市上空亮起蝙蝠灯。托马斯换上夜枭制服站在洲际酒店楼顶等人，街道上到处是警车鸣笛和枪声。

        酒店内倒是静悄悄的，几乎没什么人，这也很好理解——绝大多数住进来的旅客，都与夜枭和他背后的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早上七点半洲际酒店发出悬赏，到现在已经过去了12个小时，悬赏金翻倍到两千万美元，让每个收到信息的人为之疯狂。

        一个晚上不睡觉算什么，豁出半条命也值了。

        “boss。”

        一个身穿灰黑色紧身盔甲、带着黑金色猫头鹰面具的‘利爪’出现在托马斯身后。他没开变声器，如果迪克在场的话，能认出这就是早上在酒店前台交接班的男人，“有人通过无人机残骸查到了袭击者的身份。”

        “袭击者来自一个叫做‘殖民团’的势力。‘殖民团’可能和美国军方有关联，它的首领是雅各布·凯恩上校——也就是您和布鲁斯·韦恩的舅舅。”

        “追杀还要继续吗？”

        就是说，袭击者是他母亲的亲哥哥？

        ……

        ……

        也不是非要对哥谭市进行一些奇怪的解读。

        但是理性分析，现在不管怎么看、从什么角度看，豪门狗血连续剧都是最有可能的选项。

        莫比很憋屈地承认：“你是对的，这是一款韦恩家自己的问题。”

        北美七月份正是盛夏，哥谭四面环河水汽充沛，晚上也没凉快多少，大热天穿着紧身防弹衣的感觉谁试过谁知道。

        此时一阵罕见的狂风将托马斯身后的鸟羽形披风吹得扬起，他侧过身说道：“继续。”

        十二点半，格兰特公园北面发生爆炸，那是企鹅人的地盘，警方飞艇出动了。

        十二点四十，洲际酒店楼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一个红发绿眼的男人在其他灰头土脸的士兵的搀扶下落到天台上。他受了点伤，断断续续地说道：

        “让你的人退下去……咳咳，夜枭。”

        因为身份已经暴露，他连脸都没做遮挡。

        “我不能。你知道规矩：洲际酒店内不准动手。”托马斯转过身平静地说道，“难道7月9日的无人机不是你派来的吗？雅各布·凯恩上校。”

        ——他在这里是为了和梦里那位约好在7月11日见面的合作伙伴见面。

        ‘殖民团’首领雅各布·凯恩上校出现在这，只说明一个问题：

        他与7月9日袭击洲际酒店的是同一个人。

        托马斯觉得这个人行事逻辑很奇怪，明明在梦里警告过夜枭不要对韦恩动手，自己却派无人机袭击了托马斯入住的a2701号房间。

        雅各布·凯恩发出一声冷笑，挥退下属直起腰说：“是，但我也没进入酒店。无人机只是在哥谭市空中开火，夜枭，你不能因此将我挂上‘高桌’悬赏。”

        “你以为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活着？利爪都在他们该在的地方，凯恩上校，是你一时不查，被这座城市的‘普通’居民逼到现在这步境地。”

        托马斯缓步走到凯恩上校身前，

        “不过我真的很惊讶，身为布鲁斯·韦恩……和托马斯·韦恩的长辈，”他在这略微停顿，主要是对自己也姓韦恩还多出一个亲舅舅这件事没什么实感，“你为什么要对着a2701号房间开枪？”

        这次凯恩上校沉默得久一点。

        “告诉你实话也没什么，”他边踱步边说，“我希望托马斯能住回到韦恩庄园，至少那个地方能保护好他。你在利用他们，夜枭，你让他住在洲际酒店，而这里是你的地盘。

        如果不是你，托马斯在墨西哥飞往秘鲁的飞机上绝对不会出事——不，你别否认，他们还会再派人来的。

        我不管你想要做什么，在维持哥谭秩序上我们两个的目标是一致的，但如果你执意要把我的两个侄子卷进来……就算全世界的杀手愿意为了钱挡在你前面，殖民团和利爪也将不死不休。

        到时候就看我们谁的手段更加高妙吧，猫头鹰。”

        托马斯：……

        恭喜我达成‘我利用我自己’成就。

        这番话信息量还挺大，一看就像反派组织的洲际酒店和美国军方竟然是合作关系？

        “反正可以排除掉豪门狗血连续剧选项了！”莫比大为振奋，没过几秒又陷入枯萎，对托马斯说道，“我好像被你洗脑了，我怎么觉得涉及到黑暗势力不仅俗套，还没有之前的猜测那么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呢？”

        托马斯不置可否。

        他不怀疑凯恩上校的话，却没有因此放松警惕，毕竟首先雅各布·凯恩并不知道托马斯·韦恩=夜枭。凯恩上校眼中的托马斯只是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普通人，他不想托马斯卷进城市的黑暗面是很正常的。

        但是等他了解这个等式之后呢？

        军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谁都不敢担保。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对阴影中利爪说：“凌晨1点半，取消悬赏……洲际酒店和殖民团的误会解除了。”

        凯恩上校面颊抽动：“我们损失惨重，猫头鹰。而你管这叫误会？”

        “那你想怎么样？”托马斯好声好气道，“你不打招呼地对洲际酒店出手，就是在向我宣战。我愿意停手，你的人应该感谢我。”

        他说完，黑暗中一阵暗流涌动，但直到最后也没人动手。托马斯回头看了眼挂在天际的蝙蝠灯，问道：“蝙蝠侠有没有跟在你们后面？”

        “不，不过今天晚上的动静确实是因为你和我。”凯恩上校冷静下来说道，“一方面是对殖民团的悬赏金打动了太多人。另一方面，就是我今天约你见面的目的：你想要掣肘哥谭市贵族，我们帮你找到了解决方案。你听说过‘猫头鹰法庭’吗？”

        凯恩上校不是谜语人。他来寻求合作，情报给的非常痛快：“这是一个哥谭市地下反派组织，历史非常悠久。我曾经以为你和他们有关系，毕竟你们都给自己起了个鸟名。”

        说到这凯恩上校嘲弄地看了眼托马斯的猫头鹰面具，接着道：

        “军方有法庭的资料，其中大部分成员都是哥谭市贵族，通过违法犯罪手段攫取财富和地位。如果你能拿到法庭名单，就可以威胁他们为你做事，怎么样？这条情报算不算是殖民团的诚意？”

        托马斯不为所动：“那么这份名单现在在哪呢？”

        “你问到关键点了。”

        凯恩上校沉着脸说道，

        “猫头鹰法庭使用魔法，将成员的名字刻在了一枚金币上，你可以将这枚金币理解为一个时刻从云端下载数据的移动硬盘。

        一个月前我们在罗马找到一个老巫师，她能为我们追踪到金币的下落。半个月前，带着金币回到美国的殖民团成员被杀，飞机在大西洋坠毁，罗马的老巫师死于暗杀。一个星期前，我得知这枚金币出现在哥谭市，于是给你打了那通电话。”

        托马斯肯定道：“你们追丢了。”

        凯恩上校面色铁青，没有否认：“接下来轮到你彰显本事了，夜枭。今天晚上企鹅人的冰山俱乐部内发生爆炸，就因为传闻拍卖会上有一枚古董金币会作为商品出现，也许你可以去联系一下你的老朋友，奥斯瓦尔德·科波特。”

        到这时，他已经由于失血过多而面色惨白、冷汗涔涔，几乎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站在原地。

        托马斯倏而想起这是自己的又一个亲戚。他举起右手，令利爪让出条路来：“万分感谢，凯恩上校。今晚就到此为止吧——希望我不会再在洲际酒店附近上空看见无人机巡逻了。”

        殖民团今晚猝不及防吃了大亏，这会也没精力去计较托马斯的态度问题，眨眼功夫就消失在黑暗里。

        远方宛如明月的蝙蝠灯不仅没用黯淡，反而更加明亮。

        托马斯思索片刻，对手下说道：“给我准备一辆新车，我需要在天亮前回到韦恩庄园。”

        ——穿过蝙蝠侠的封锁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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