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卫娇虽然醒来，梦中的情景却依然清晰，她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下坠的失重感，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久久未动，眼神缥缈迷离，像是被勾了魂似的。

        明月有些担心，伸手在她眼前扬了扬，唤道：“大小姐，怎么样？可有什么不适？”

        卫娇回神，将她放在眼前的手拿下。肚子传来阵阵饥饿感，强烈到让人难以忽视。卫娇抓着明月的手撒娇道：“饿，明月，我好饿啊，有没有什么吃的？我觉得自己现在能吞下一头牛。”说着，还故意摸了摸瘪空的肚皮，示意里面急需添加东西。

        她这夸张的样子逗得明月嬉笑不止，“早就料到你饿了，给你备着呢？”

        卫娇看着明月从旁边桌子上端起一碗淡粥，眼中期待的目光瞬间暗淡，连吃了几天的寡粥，她现在看见粥就没胃口。

        她想吃肉，大鱼大肉的那个肉！

        她的怨念太深，明月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她将粥端到卫娇面前，轻声劝道：“你饿了那么久，先喝点粥让暖暖肠胃，一上来就吃肉，太过油腻，你的肠胃会受不住的。”

        卫娇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知道她这是为她着想，只能硬着头皮将粥喝下。明月瞧着碗里都空了，这才将桌上的点心递给卫娇。

        点心是咸的，既有肉味又有花瓣的清香，淡雅不油腻，正适合她。

        卫娇连吃了几个点心，饥饿感稍缓，这才开始询问发生了什么。她记得自己在牢里，怎么一醒来就换地方了？而且这地方既不是昭阳殿又不是礼乐司，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明月告诉她，这里是禁龙司，她在监狱里饿晕了，多亏了容世子及时赶到，将她带了出来。

        这一刻，明月是真心感谢容世子，要不是他，她家大小姐不知道还要吃多少苦。

        大小姐被人栽赃成杀人凶手已经够倒霉了，那个天杀的沈时远居然还跑去落井下石，让狱卒克扣她的伙食，真是太可恶了！

        呸，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怪不得不得沈国公的喜欢，听说沈国公最近有意更换继承人，他这个小公爷的身份不保，真是活该！

        明月想到自己从严安礼那听到的消息，眼里闪过一丝痛快。

        “世子回来了？”卫娇有些惊讶，原本就清透的眼睛在听说容晔回来后又亮几度，有些灼人，“他不是在渝州求医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卫昭以前戍守渝州，卫娇很清楚它离京城有多远，她记得自己被关起来的前几日，贤妃娘娘才告诉她，毒娘子同意给世子治病，需要两三个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呢？难道她被饿晕了两三月？

        明月看着情绪激动的卫娇，眉间浮起一抹忧色，脆声道：“据说是贤妃娘娘传信，让世子回来。”

        容七知道明月在卫娇心中分量不轻，为了帮容晔提前留个好印象，趁着明月照顾卫娇的时候，就将容晔回京的缘由说了，期间不乏夹带私货，夸大容晔对卫娇的在乎。

        容晔的心思被容七卖得一干二净，明月是过来人，她看得出大小姐对世子产生了情愫，但是两人身份悬殊过大，她不想卫娇陷得太深。

        明月不看好两人的感情，因此明明是容晔得知卫娇被关后主动回京的，她却告诉卫娇是贤妃传信，让容晔回来的。

        将容晔的功劳算在贤妃身上，明月有些心虚，卫娇倒没有多想，笑嘻嘻地将手上的点心吃光，又将目标对准了桌上那些美味佳肴。

        她的肚子不饿，但是胃却有种永远都填不饱的饥饿感。

        卫娇一面在桌子上大快朵颐，一面温声询问弄梅被杀案的进度，怎么这么久都没查出头绪？

        明月看着吃着东西的卫娇，神情有点一言难尽。

        既然有心陷害卫娇，自然证据充足。容晔不放心让其他人来查弄梅被杀案，就让手下给梁大人找了点事做，好给他争取时间。

        他们知道贤妃给狱卒打过招呼，料定卫娇在狱中不会受委屈，所以这才定下这计策，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那弄梅被杀案如今是归大理寺管还是交给了禁龙司？”卫娇将视线从食物上移开，抬头幽幽问道。

        “世子将这个案子要了过来。”

        “所以我现在算是禁龙司的犯人了？”卫娇用筷子夹了块红烧肉，语气带着几分调笑，“依着我跟世子的交情，他应该不会让我饿肚子吧？”

        明月见她有心情说笑，不禁莞尔。

        说到案子，明月想到卫昭通敌案，听说这个案子归禁龙司管，而卫娇又跟容晔走得近，那么她们是不是可以从世子那里打听点什么？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就像种子一般在明月脑子里生根发芽。

        她凝视着像只仓鼠般不停吃着东西的卫娇，纠结了许久，还是决定让卫娇去打听卫昭的消息。

        然而明月刚叫了声“大小姐”，后续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容七就抱着一摞书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他跟卫娇关系不错，一进来就跟她打招呼，“卫姑娘醒来啊。”

        卫娇看着他抱进来的一摞书，有些好奇，“这书……”

        “你现在是嫌疑人，所以现在不能随便走动。主子担心你待在屋子里闷，专门给你找来解闷的。”容七虽然身有武力，但是抱着这么多书走来，气息稍微有些不稳。他自来熟地坐在椅子上调整呼吸，听见卫娇询问，立即笑着为她解惑。

        卫娇听说这是容晔给她找来解闷的，当即放下筷子，走到书桌上好奇地翻了翻，然后对容七的话产生了怀疑，“这真的是世子选的？”

        全是风花雪月的话本，这跟世子的气质不搭啊！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容七眼神暧昧地朝她挤了挤眉，笑着解释道：“都说是给你选的，你们这些闺中小姐不是最喜欢看这种情情爱爱的话本吗？”

        “谁说的？我就不喜欢看这种。这种秀才遇佳人的故事多是那些不得志的读书人编的，糊弄糊弄那些心思单纯的千金小姐还行。”卫娇撇撇嘴，随意地翻了翻这些话本，眼睛一转，佯装不悦地道：“容七，你家主子是不是觉得我跟那些千金小姐一样，心思单纯？”

        心思单纯等于蠢，这是道送命题。

        容七头皮一紧，忙笑着否认，“卫姑娘七窍玲珑心，怎么会被这些故事迷惑。这些不过是用来打发时间的，姑娘要是觉得不好，那容七再去给姑娘选其他的？”

        送话本这个主意是他提议的，他家主子原本准备给卫娇送几本诗集杂文，但是他认为那些太过枯燥，就建议主子送些情情爱爱的话本，想通过这些话本让卫娇开窍，或者是联想点什么。

        可是现在跟他预想的差之千里。容七快哭了，要是主子知道他把事情搞砸了，肯定又要罚他去扫马厩。

        “好了，不逗你了。”看着容七求生欲满满，卫娇将话本放好，爽朗温声道：“替我谢谢你家主子啊。”

        “道谢的话，要亲自说才显得有诚意，卫姑娘要是真的想谢主子，那就亲自去说呗。”容七嬉皮笑脸地提议道。

        “你刚才不是说，我不可以随便走动吗？”

        “是啊，”容七笑着颔首，自顾自地翻了翻话本，笑道：“但是主子肯定会来看你的，到时候你就可以趁机道谢啦。”

        “看来这道谢是免不了的了。”卫娇眉眼弯弯，歪着头问道，“话说，世子现在在哪？”

        世子容晔如今正在御书房。

        容晔私闯大理寺监狱，当着梁大人的面将卫娇带走，这件事被人捅到了皇上耳边。

        皇上听后非但没有生气，还当众夸容晔少年血性，让群臣再一次体会到容晔的圣眷优渥，简在帝心。

        下朝后，皇上将容晔叫到了御书房，他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容晔许久，容晔却依旧面不改色，最终楚帝败下阵来，他手指敲了敲书案，“说说吧。”

        “没什么好说的，他们说得是真的，微臣确实私闯大理寺监狱。”容晔坦诚认错，没有为自己辩解分毫。

        “为红颜冲冠一怒，朕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皇上看着冷淡的容晔，笑容揶揄。

        容晔脸皮极厚，对于他的打趣没有丝毫变化。楚帝觉得那张冷脸有些碍眼，他可听梁大人说，容晔抱起那卫娇的时候，眼神可温柔了。对卫娇那么珍惜，对他就这么冷淡。

        自己可是他的舅舅啊！在他心里居然比不上卫娇一个女人。

        皇上心里不得劲，看着容晔有些碍眼，他感叹道：“卫昭倒是生了个好女儿。”

        容晔脸色不变，但是眼神有了丝丝涟漪，楚帝心里更是有了几分酸意，他淡声道：“沈妃有个侄子沈时远，听说他对卫娇是一片痴心。”

        听到皇上说沈时远对卫娇痴心，容晔冷笑，沈时远那个人渣配吗？

        皇上瞧着他眼角升起一抹讥笑，眼睛一闪又道：“昨儿沈妃向朕求了个赏赐，让朕把卫娇赐给沈时远，满足他的深情。你要是对卫娇没意思呢，那朕就允了她的要求。”

        “沈时远已经成亲了。”容晔的神情不变，声音多了几分不屑，“他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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