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吃饭的时候，有健谈的钱东方在，就绝不会冷场，幽默风趣的他经常妙语连珠，逗得鲸鲸笑个不停，心里暗叹，难怪他老了还招人喜欢，除了有钱，他无论是情商还是智商，都堪称一流，和他相处不要太舒服。

        上了一盘刺身，看不出是什么肉，鲸鲸见闻律夹了一块，好像味道挺不错，便也夹起一块来尝尝，软软的，似乎有点腥气，应该是鱼肉没错了。

        “这是什么鱼啊，好像以前没吃过？”鲸鲸悄悄问容岸。容岸淡定地瞥了一眼，“鲸鱼肉。”

        什么？鲸鲸简直要吐了，哪会想到自己这辈子竟然能吃到鲸鱼肉，这不是同类相残嘛。

        “你点的呀？不然你怎么知道是鲸鱼肉？”鲸鲸气坏了。不管是吃海鲜还是日料，很少有人点鲸鱼肉，鲸鱼肉不怎么好吃是一方面，国际上还禁止捕鲸。

        容岸见她嘟着嘴，解释：“不是我点的，我在冰岛看过餐馆卖鲸鱼肉，生的煎的都有。”

        他这边否认，那肯定就是闻律那促狭鬼使坏。鲸鲸瞪了闻律一眼，却见他一脸戏谑看着自己，不仅如此，他还故意夹了一片鲸鱼肉蘸上芥末，一口一口吃下去。

        当着钱东方的面，鲸鲸自然是不好发作的，冲他做了个恐吓的表情，暗地里发狠，回头再收拾你小子。

        容岸瞥了闻律一眼，没有忽视他和鲸鲸的眼神交流，把转台上的鲸鱼肉转到一边，叫鲸鲸吃法国进口的belon生蚝，虽然这里有各式各样的海鲜，但他看得出来，鲸鲸还是对生蚝情有独钟。

        饭局气氛还算不错，只是容岸依然话少，和旁人几乎没有交流，鲸鲸吃得很满意，这里生蚝品种又多又新鲜，让她大饱口福，出来吃饭只要吃得满意，她就不太在乎其他的。

        “让你暑假去美国探亲，陪陪你妈和你姐姐，你怎么不去？你妈打了好几次电话过来问，还以为是我不让你去。”钱东方平常和儿子缺乏交流，到了饭桌上菜想起来问他。

        “美国有什么好玩的，我都去腻了，我妈那个犹太老头屁事又多又小气。”

        闻律的母亲也是个医生，和钱东方离婚后就去了美国，几年前嫁给一个有钱的犹太裔牙医，夫妻俩在长岛过着悠闲富足的生活。闻律不喜欢母亲这个现任丈夫，觉得他挑剔又讨厌。

        “那你也不能不去看你妈，不过住一两个星期，你少和犹太老头接触就是。”钱东方被前妻问烦了，一心想劝儿子赶快去美国，让他耳根子清净清净。

        闻律不屑地哼了一声，“那你给我钱，我住酒店，我姐每次去长岛都是住酒店，她也不喜欢犹太佬。”

        容岸悄悄告诉鲸鲸，闻律的姐姐在普林斯顿大学读博士。鲸鲸不禁感叹，人家一家子都是学霸，不仅父母是名医，姐弟俩也都这么优秀，以闻律的成绩，保送清华不成问题。

        “行，只要你去，我让你妈安排你住酒店。”钱东方只要能把儿子劝出去，怎么着都行。

        “我报了学校合唱团，暑假要排练，不信你问成鲸鲸。”闻律忽然把矛头指向鲸鲸。

        鲸鲸正在吃生蚝，冷不丁被点名，赶忙应声，“是的，钱主任，闻律昨天报的名。我们合唱团排练都是安排在上午，不会耽误闻律去上奥数班。”

        敢情这小子说了半天都是耍滑头，已经报了合唱团还说什么去美国要住酒店，钱东方生气又无奈，对儿子说：“八月里你总归要抽出一星期时间去美国，你妈说要带你去波士顿走走，看你将来想去哈佛还是麻省理工。”

        闻律漫不经心吃着餐盘里的蓝鳍金枪鱼刺身，对他爸爸的话爱答不理。

        鲸鲸见此情形，想缓解一下父子间尴尬地气氛，于是说：“合唱团排练八月中旬就会结束的，到时候有时间去探亲。”

        她话音未落，就见闻律抬起头，狠狠剜了她一眼。

        不尴不尬的气氛一直到饭局结束也没有消散，闻律似乎记恨上了鲸鲸，闷闷地没有再搭理过她。钱东方和鲸鲸寒暄几句，结账后追儿子去了。

        容岸陪鲸鲸去停车场取车。鲸鲸见他沉默，忽又想起前一天自己在电话里吐槽他无趣被他听到的事，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应该跟他道个歉。

        “那个……容岸哥，昨天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电话没挂，其实我也不是那个意思。”鲸鲸不知该怎么解释，容岸这样的人，自尊心应该挺强的。

        容岸侧过脸，没什么表情，只是视线在鲸鲸脸上淡淡一扫，“我怎么觉得，你就是那个意思。”

        鲸鲸哪想到他会这么说，表情呆滞两秒钟，随即挤出笑容，“那我跟你道歉，总可以吧，你就当没听过我那些话。”

        “听到了就是听到了，怎么能当没听到？也没必要道歉，你又没造谣。”容岸的语气听起来清冷疏离。

        似乎故意要刁难，他不肯轻易原谅鲸鲸，这让鲸鲸犯了难，虽然她说了不该说的话，但也道歉了，怎么他就是哄不好呢？

        看鲸鲸吃瘪的样子，容岸莞尔一笑，不逗她了，“我本来就挺没趣的，你也没说错，我都没往心里去，你想那么多干嘛。”

        “我觉得你就是不高兴了，你今天都没怎么说话。”鲸鲸不是个不知眉眼高低的人。一晚上，容岸都像有心事一样闷闷不乐，她能看得出来。

        “我不高兴也不是因为你。”容岸轻声地、自言自语地说。“昨天你和闻律单独去的国贸？”

        “不是啊，还有我两个同事，四个人。”

        鲸鲸走到车前，和容岸道别后，拉开车门上车。容岸若有所思看着她的车开出去，才去找自己的车。

        鲸鲸回到家里，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闻律，质问他为什么要点鲸鱼肉。

        “这都想不通，人为刀俎你为鱼肉。”闻律正在家里玩游戏，懒洋洋地说。

        “什么意思？”鲸鲸没明白。

        闻律冷笑，“笨蛋，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我爸请你吃饭名义上是为了我，实际上是替他爱徒制造机会。”

        鲸鲸没说话，好一会儿才又说：“我觉得是你想多了。”

        “成鲸鲸，你有时候真的很迟钝，你在这方面都不如燕妮那个二百五，就你这样的，被甩真不冤枉。”闻律发挥毒舌技能。

        “你他妈的说谁二百五？你才是二百五，没大没小的。”鲸鲸一听到闻律竟然敢说燕妮二百五，差点气炸了。说她可以，说燕妮不行。

        闻律听她飚国骂，在电话里笑，“燕妮喜欢卢庭轩，谁看不出来啊，可卢庭轩对她有没有那个意思，就只有卢庭轩自己知道了。卢老师智商164，门萨俱乐部会员，你们不会真的以为他和你们一样傻吧。”

        “你什么意思，怎么连卢老师也捎带上了，他可没得罪你。”

        “我没说卢老师不好，就是给燕老师提个醒。还有你，成老师——”闻律有意卖了个关子，在秒杀了游戏中几个菜鸟之后，才说：“你也看到今天那盘鲸鱼肉了，他可是拿惯了柳叶刀的，切你跟切肉没差别。”

        鲸鲸琢磨着他的话，想到容岸平日里那种冰山又难哄的性格，浑身冷得一激灵，“我对他没那个意思。”

        闻律终于等来这句话，咧嘴一笑，“那你跟他说啊，早点说清楚，他那种人，看上的猎物可不会轻易放手，你还真当他无欲无求？”

        “人家什么都没表示，我有什么好说的，万一会错意，我在朋友圈岂不是要社死了。说到这里，我又要骂你，难怪你昨天老是提他，你是看到我手机没挂断是不是？害我乱吐槽把人家得罪了。”鲸鲸到现在还觉得尴尬得不要不要的，容岸根本不接受她的道歉。

        “对你的智商，我真不该抱太大希望。我困了，明天排练场见。”闻律挂断了电话。鲸鲸刚想说什么，听到手机里的嘟嘟声也就作罢。

        可闻律的话到底让她有点不安，于是她想了一个点子，摘掉眼镜，拿手机自拍了一张，还用软件把照片美颜后加了滤镜，让照片里的自己看起来甜美又可爱，然后把这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如果容岸真对她有那个意思，那自拍照他就算不评论应该也会点个赞，有心关注一个人，自然是不会放过任何在那个人面前刷存在感的机会。

        发好了朋友圈，鲸鲸去浴室洗澡，算了算，容岸这时候肯定已经到家了，给他半小时时间刷手机总够了吧。如果他视而不见，那说明闻律就是在乱说。

        那张自拍照获得了很多点赞，鲸鲸一条条往下拉，拉到底也没看到容岸的点赞或者评论，心想也或者他回家就洗澡，还没来得及刷朋友圈？

        既然有心试探，那就得试探到底，鲸鲸点开容岸朋友圈一条条翻看，他发过的朋友圈寥寥可数，不是医学相关话题就是体育类新闻，几乎没发过和生活相关，让人看着看着就没兴趣往下看。

        心念一动，鲸鲸点开容岸的妹妹容颖的朋友圈，到底是女孩子，容颖的朋友圈内容丰富，除了美食、插花、旅游风景，她还特别喜欢发文艺范儿的自拍，只是细心去看，点赞的人虽然不少，但没有容岸。

        怎么对妹妹也这么吝啬点赞？他朋友圈里发的那些医学和体育，甭管多无聊，容颖可是条条都点赞并且评论的，充满了对哥哥的崇拜之情。

        鲸鲸翻了快半个小时，才看到容岸唯一点赞的一次是容颖的二十五岁生日，看时间，那都是两年前了。

        难道他就没有看别人朋友圈的习惯？鲸鲸不甘心，又去看李惟肖朋友圈，结果看到他在十分钟之前发的一条晒美食的朋友圈下面有容岸的评论。

        人家晒美食秀恩爱，他的评论是“看着就不好吃”，果然是铁哥们儿，才敢这样扫人家的兴。

        原来他也不是不看朋友圈，不是不评论点赞，他只是忽略他不感兴趣的，鲸鲸燃起的八卦之心迅速偃旗息鼓。容岸还是她记忆里那个容岸，高高在上，藐视众生。

        这一晚，鲸鲸睡得不太好，除了虚荣心破灭的一点点失落情绪，胸部也隐隐作痛，但是到了第二天早晨，她已经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音乐教室，鲸鲸到得早，合唱团的学生和乐队还没有到齐，鲸鲸一个人坐在边上刷朋友圈。

        刷着刷着，鲸鲸忽然发现容岸在昨晚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他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简简单单的高中男生夏季校服，白衬衣蓝裤子，坐在学校操场对面的台子上，表情淡漠、心无旁骛平视着远方，优美的下颌线让鲸鲸不禁回想起记忆中那个少年的影子。

        拍照的人很会选角度，他的身后依稀是雨后初晴时的彩虹，利用光线和构图，一下子就把他身上那种孤独和破碎感展现得淋漓尽致。

        心突突直跳，鲸鲸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张照片会想起破碎感这三个字，大概是他身上那种太过禁欲的气质，让人不知不觉就产生出一种想侵犯他、让他的完美破碎的心理。

        鲸鲸把这张照片反复研究半天，也没有搞明白他为什么会翻出陈年旧照发朋友圈，之前他朋友圈里可是从来都不发照片的，难道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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