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2022年4月1日，人类向宇宙发射了一串生物电信号。

        它是那么的短小和微弱，在毫无强力介质的太空中仅能存在042秒。人们不知道这042秒中它能走得多远，也不知道在这短暂的旅程中是否能有邂逅。

        它诞生于人类的脑电波。存在的意义是为了超脱语言与物质的束缚，向星辰大海表达人类这个种族的“喜悦”之情。

        【当然……如果能得到其他智慧物种的回应就更好了。】

        那一夜。所有仰望星空的人们都不由地这般想到。

        作为这片辽阔星域中唯一拥有“心灵”的种族。

        人类已经孤独了太久。

        ……

        2022年6月2日巨大的陨石突破了大气层坠入大海。由其引发的海啸直接淹没了“葡萄群岛”，带走了1万余人的生命。

        2022年12月24日，数十名游客目睹到通体雪白的类机械生命从深海中诞生。

        2022年12月25日，人类与类机械生命展开战斗。

        2023年2月4日，最后一座人类城市要塞“希”被摧毁。

        ……

        2122年12月31日。

        十平方米的房间内没有灯也没有窗。只有数十块液晶屏紧凑的接壤在一起，正对着位于房间中心的操作椅。

        黑发的少女翘着腿歪着头，没什么表情的靠在椅背上。在她的旁边停着一辆小巧的双层推车，最上面放着一杯冷掉的咖啡和一桶吃完的泡面。

        液晶屏发出蓝色的冷光，映照在她半掩的眼睛上。

        左眼是和发色同样纯粹的黑色，右眼则是被冷光照得更为深沉的红。

        【今天是新年吧？今天是新年吧？！所以为什么是我们负责巡逻啊？莲指挥？！！】

        “……哈啊。”

        黑发的少女十分夸张的打了个哈欠。然后从一旁的推车上拿起咖啡，面无表情的灌了一口。

        【新年也得有人巡逻啊。】紧贴在太阳穴上的传感器闪着蓝光，急促的频率很好的把她焦躁和不耐烦的情绪传递给了40万公里外地球上的队员，【然后你‘莲指挥’的人缘，你也是知道的。】

        【这是被职场霸凌了吧？】脑中响起温柔的女声。

        【莲指挥的性格，的确会呢。】活泼的少年应和着。

        【莲指挥能不能反抗啊！！已经连续两年是我们了哎！！】

        “嘶……”

        少女的叱责声仿佛惊雷般炸响在耳边。“莲指挥”一边揉着自己的耳朵，一边苦闷的回道。

        【我也有反抗过啊。但大家都说‘闲了一年了这种时候就给我发挥用处吧’——你们懂吧。】

        【……】

        莲“听”到了少女急吸了一口气。以及她那愤怒，但又自知理亏的憋屈。

        她所指挥的支援第二十四区第十队能在两年内零死亡的最大原因。

        就是因为他们干的永远是跑腿的活。

        包括但不限制于开着机甲帮后勤部队运货，帮特种布置emp防御网、侦察雷达，逢年过节负责巡逻等。

        事实上不只是这三年来的跨年夜。圣诞节、除夕、情人节——只要是说得上来的节日都是他们负责巡逻。

        连队所在的z区在战略意义上也是倒数第一，无论是人类还是类机械生命都对其兴趣缺缺，存在的意义仅是为了拉长防御战线，以防不时之需。

        ——虽然真的到了那时候估计z区也会光速沦陷就是了。

        【好了好了，莉莉。有我们陪你跨年还不够吗。】

        【塞宾队长！……我不是那个意思！】

        【哈哈。我知道我知道。只是比起待在冰冷的驾驶舱里，当然还是团聚在暖和的餐厅里更好吧。】

        沉稳豪爽的男声将话头挑到了自己这边，【对莲指挥来说也一样吧。】

        【我反而觉得这样更好。不用看到那帮子官僚主义的混蛋的年就是个好年。】

        【哇啊！莲指挥你不会是故意自己提的申请吧！】

        【的确是莲指挥会做的事呢~】

        【好了好了。庆祝吧——庆祝又是平安的一年，没有任何人离去。】

        塞宾的话语沉寂了氛围。原本吵闹心灵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化为了一条静静流淌的河。

        莲能感应到他们正在望着什么。可能是无垠的星空，可能是幽深的森林……也有可能是天上的月亮，这样的话还能顺带看到她所在的殖民卫星。

        虽然在这仅有十平的房间中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但通过他们，她可以体会到那种处于自然中的宁静。

        “……呼。”

        躺在操作椅上的莲放松了身体，短暂的闭上了眼。

        而在这时，短促的提示音突然响了起来。

        异色的双眼瞬间睁开，清明的没有一丝疲惫。

        她仍靠着椅背，双手没有动作。一个弹窗从巨大光屏的角落被拉到了正中心，里面跳动着迅速变化的数据。

        “……人类？”

        异色的双眼因为震惊而睁大了些许。与此同时的原本缩小的地图被放大，最终锁定在一个红点四周。

        莲坐直了身子，双眼紧盯着屏幕上的红点。于脑内迅速向第十队的十名队员下达指示。

        【哇、脑袋突然好痛？！】

        “……”

        脑内突然响起森的惊叫。莲啧了一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全员警戒。于坐标z113,12,86方向发现未知生物电信号。初步判断为特种狙击型机甲。经匹对该机甲于2122年8月25日被击毁，其驾驶员确认死亡。】

        【……哎？那激活它的是——】

        【是其他人。我匹对了信号库。不属于在编的任何一个。】

        【那、那是，幸存者吗？！】

        【极大概率。】

        【会不会是类机械生命模仿人类发出的生物电信号激活了机甲？】

        【目前未发现有此功能的类机械生命。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那我们要立功了，说不定会编进教案哦。】

        【不要开这种可怕的笑话啊！】

        【如果是类机械生命的话不会现在才被矩阵发现，它们的电信号比人类强得多，不需要机甲来增幅。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应该就是幸存者了。】

        【莉莉，前往z86,11,62进行观察，配合多邦架设迫击炮。弗兰，放下筷子去调整弹道。塞宾于z86方向准备接应，情况不对多邦负责往z86诱敌。】

        【多娜，去把希多叫起来让他上机甲准备补位。然后和科特准备急救设备。尤金，联系z区总部。】

        焦躁不安的心随着一句句指示平静了下来。莲伸出手在面前的光屏上点了几下，留下最后一句指示。

        【接下来我会连接上对方的机甲。如果有万一的话……玛丽，指挥权交给你了。】

        啪嗒。

        感应器被取了下来，放置于掌心。

        异色的双眸低垂着，静静的注视了一会儿。

        然后她将感应器放入胸前的口袋里。拉开抽屉，重新拿出一副贴上了自己的太阳穴。

        思绪于这一刻辗转万千。无论是好的，坏的，还是最坏的，她都想到了。

        ——莲，你想成为一个怎样的指挥官。

        黑发黑眼的青年向自己抛出了问题。那是她二十四年来，第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这么严肃的情感。

        ——我想成为能保护他人的人。

        从她的口中吐露出了不符合她性格的过于婆妈的话语。但那确实她的真心。

        ——笨蛋。那你更要保护好自己啊。

        他皱着眉，有些无奈的回道。

        如果说，柳莲这个人就此死去的话。

        那她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的哥哥。

        “……”

        莲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

        太阳穴上感应器的蓝光持续的亮着。

        【未知生命体。在此向你发出警告。】

        【你所在的是军事管控区，这架机甲乃是军队资产。限你10秒内离开机甲，否则我方将视为侵占行为，进行合法反制。】

        【10．】

        【9】

        【8】

        【7】

        【我不是敌人，是和你一样的人类。】

        倒计时停下了。

        莲皱起了眉。意料之中的是对方果然是正儿八经的人类，意料之外的是，明明被这样威胁了，她却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丝的恐惧。

        【我是旅行到这的。附近没有指示牌也没有警告装置，所以不知道这里是军事管控区。】

        【至于机甲也是偶尔发现，出于废物利用的心态进行了调查罢了。】

        莲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只有你一个人吗？】

        【嗯。】

        对方的“声音”清冷而平静。

        有一说一，她想象不出一个普通人类是怎么靠一己之力穿过荒芜又危险的战场跑到这穷乡僻壤的。

        但是她能感觉到，他没在说谎。

        就在莲皱眉思考的时候，屏幕上的红点消失了。

        看来对方的确按她所说的那样，离开了机甲。

        ……她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对不起对方。即使不是一个国家的，自己也是个军人，而对方是个落难的小老百姓。她应该照顾对方才是。

        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感应器，莲将其贴上了自己另一边的太阳穴。

        一时间，失而复得的强烈喜悦就像是一击重拳，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她的脑袋上。让她有一瞬间的发蒙。

        【……我没事。你们安静一点。】

        层层叠起的呼唤声吵的莲脑袋疼。而她只能无奈的苦笑着，跟自己的队员们解释道，【对方的确是幸存者。莉莉，你看一下他跑去了哪里。多邦，你把他带回营地，先——】

        未下达完毕的指令突然中断了。

        莲震惊的看着原本空无一物的地图上，再度出现了一个红点。

        以及伴随着出现的，那过分强烈和熟悉的电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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