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身世

说是古老，其实距离现在也不过一百多年，那时候中华大地，已经孱弱无比，殖民者已经进入到内陆，但对这座边境小城的人来说，似乎还是和原来一样，照着过去的节拍生活。男孩子长到十五六岁，就要赶出家门，踏上那条祖辈都要踏上的路，走夷方，去寻找那传说中的宝石，然后带回来，换成银洋，盖成一座座大瓦房。

        秦家的人也不例外，他叩别了爹娘，带着一双草鞋，一根草绳，几块银洋就上路了，饭包里只有一天的饭。等吃完这一天家乡带来的饭菜，就要在山上自己找吃的，大山哺育了人们，也给人们带来了危险。

        秦老大走上路的时候，遇到了两个人，据秦之乔说，就是他的两个兄弟。

        “他们三个，从此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张家的儿子，娶了秦家的女儿，这当然是后话了。”秦之乔的话让正在开车的张旋踩了下刹车。

        讲的兴起的秦之乔看着张旋：“你怎么了？”

        “我没什么。”张旋急忙对秦之乔微笑，原来奶奶和秦老太爷，还能算得上表兄妹，难怪曾祖父要把奶奶托付给秦家。他们是儿女亲家，尽管奶奶不是秦家亲外甥女，但从小也是叫秦家的人舅舅舅妈长大的。

        “总之呢，他们十分热血地一起上路，中间还打了一架，要争什么老大，当然是秦老大打赢了。对了，苏老二就是羽心的先祖。”秦之乔不忘记解释一句，张旋点头：“那羽心知道这些事情吗？”

        “不知道吧，他们家很早就搬离镇子了，现在镇子上都还在说，没想到羽心会回来，再说羽心的身世，大家都知道，是我伯伯在外面生的女儿，和正正经经生的女儿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你看，她连祖坟都不能去上。”

        不能上祖坟，按当地规矩就是不认这个孩子，当然对这些规矩，张旋也只是在心中腹诽，毕竟他也是张家没上过祖坟的孩子。

        而张老太太不让他上祖坟，估计还是心结。不，真要按了当地风俗，自己该去上秦家的祖坟，秦家才是自己的祖先。

        张旋继续开着车，秦之乔已经拿出一个小本本来：“你看，我当初还记在小本本里面，人物设定，我给你念一遍。秦老大，男主，英俊潇洒，当然了，这所有的好词都得给他，不然我担心他来找我麻烦。苏老二，主要男配，和秦老大结义为兄弟，因为内心有不服，所以挑唆过张老三和秦老大之间的感情。”

        “你这些是真实发生的，还是自己想的。”张旋的话让秦之乔笑了：“有些是真实发生的，当然还有合理的艺术加工，艺术加工！”看着秦之乔解释，张旋微笑，合理的艺术加工，这个算得上自己堂兄的人，还真挺有意思的。

        “张老三，三人小组里看起来外表最弱的一个，但是足智多谋，被秦老大照顾了很久，所以和秦老大感情很好，这引起了苏老二的嫉妒！”秦之乔高声念着，张旋不由放声大笑起来，秦之乔对张旋说：“看，我写的就是很不错吧，就是非常好吧。还是你嫂子，她不懂我。”

        “对，很好！”张旋点头，这么一想心情都有些舒畅了，很多之前没有想通的事情，都想通了。如果，张家和秦家又那么深的渊源，那么难怪奶奶会那么怨恨，而她会把苏家人恨的那么厉害，因为也许有祖辈的原因在里面。

        “阿旋今天到哪里了？”张老太太问着吉岚，吉岚把张旋的行程告诉了张老太太一遍，张老太太点头：“他又不会说当地话，能打听出来些什么。”

        “您认为，威廉去那边，是想打听些什么吗？”吉岚的话让张老太太笑了：“这孩子，只怕是不死心，只怕是想要打听出来，然后劝我放下。”

        “您真是这样想的吗？”张老太太叹气：“这孩子啊，太好了点，不知道人心险恶，当年……”

        当年，父亲去世之后，自己就被舅舅舅妈带回了家，日子和原来一样似乎没什么变化，唯一变化的，是再看不见自己的父亲了，而哥哥对自己很好，还有苏家哥哥，他们都很疼爱自己，水果熟了，自己是挑最甜的那份。什么有了，自己都是先挑最好的。

        就算是在逃难的日子，也不例外，最好的东西总是给自己的，这引起了表妹的不满，但每次表妹都被舅舅说哭了，然后自己会带着最好的水果，去找表妹分享，那些日子，听起来是多么地好过，但那些日子，也转瞬即逝。

        “老太太，您又想起过往了。”吉岚一看张老太太的神色就知道她想起了过往，张老太太叹气：“是啊，我想起了过往，那些曾经那么美好的过往，吉岚，你说这些过往，为什么会这么容易消失？而且，消失的那么快？”

        这一点，吉岚也回答不出来，但她知道，在张旋离开之后，张老太太的想法有了改变了，张旋，毕竟是张老太太唯一的亲人，他对张老太太的影响力，胜过别人太多了。

        “吉岚，你恨你的父母吗？”这是张老太太从没问过吉岚的问题，甚至于吉岚都愣了一下才回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是吉岚的想法，不知道自己的爹娘在什么地方，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但要说恨，谁会恨一对陌生男女呢，甚至于这对陌生男女，也许早就已经分开。

        “其实，你和乐迪的父母，我都已经找到。”张老太太的话是吉岚没有想到的，她深吸一口气：“您，老太太，您为什么……”

        张老太太走到书桌前面，拿出一份文件：“吉岚，这是你父母的资料，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打开看看。”

        “老太太是考验我的忠心吗？”吉岚不知道自己这时候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点尖刻。张老太太摇头：“我从来没有考验过你的忠心，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好的姑娘，但是每个人都有权力知道自己从什么地方来的，而且我也可以告诉你，你是父母他们是很好的人，当初他们相爱有了你，但他们各自的家庭不允许，于是就把你生了下来，自愿放弃了你的抚养权。”

        “他们后来结婚了吗？”吉岚不知道自己怎么还会说出这样的话，张老太太摇头：“没有，他们没有结婚。后来你的父亲读完大学后按部就班，成为一个医生。而你的母亲……”张老太太没有说话，吉岚觉得自己都快无法忍受这种沉默。

        张老太太继续说下去：“你的母亲，无法忍受自己丢弃了女儿，尽管很多人都告诉她，女儿过的很好，但她还是没有办法承受住心理压力，在抑郁成疾后，现在成为一个在家居士。发誓终生不婚，不沾荤腥，为自己的女儿祈福。”

        祈福两个字说出口，吉岚已经无法再坚持下去，她的腿软软地跌坐在地上，张老太太长声叹息：“我告诉你的目的，并不是让你伤心的。而是想告诉你，吉岚，你也是一对相爱的男女生下的孩子，你不用背负着那样的过往过日子。”

        “谢谢！”吉岚接过张老太太递过来的纸巾，对张老太太轻声道谢。

        张老太太抱住吉岚：“如果你愿意去找你母亲，我想，她会很高兴，她曾不得不放弃的女儿，现在过的很好，非常好。”

        有足够耀眼的资历，有让人羡慕的薪水，能支付其一切账单，真的是非常非常地让人羡慕。

        可是吉岚知道，自己没有勇气打开这个文件袋，里面浅浅的几张纸，就代表着自己的过往，自己的父母，生理学上的父母，他们为了自己，还是付出了很多。

        “我的父亲，他结婚了吗？”吉岚终于想起问这个，张老太太点头：“结婚了，你有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有一个还长的很像你，吉岚，你很像你父亲。甚至于你大妹妹，和你读的和一所大学，同样也是大学里的风云人物。”

        听起来，父亲这边还算过的不错，那自己的母亲呢？他就这样不负责任的，任由她抑郁成疾，任由她在家修行，而不是关心她吗？吉岚有些怨恨自己那个从没见过面的父亲，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母亲？

        “吉岚，现在你明白我的心情了？我当初所经历的，何止比你沉重千倍万倍，所以阿旋，他无法说服我。”张老太太做了最后的讲述，吉岚已经不哭了，她站起身看着张老太太：“谢谢你，老太太，我想，等我们回到美国，也许我可以去，去看看我的亲生母亲。”

        至于那个父亲，他现在过的这样好，又何必去打扰他的人生？看着吉岚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张老太太点头：“那你回去吧，吉岚，人生的际遇，是很难预料的，但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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