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纷扰

“那天，我在学校门口等了很久很久，然后等到的，是奶奶的司机，他面色惨白，只说要赶紧接我去医院，我从没有想到，面临的会是这样一种局面，上学前还和我一起挥手告别，和我说再见的爸妈，就这样没有了。而奶奶已经伤心的哭不出来。”

        世间好物易消散！这是诗的下句。易消散，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都这样不够坚固。张旋长长地叹气，诺诺伸手抱住他：“干爹，原来你小时候这么可怜。”可怜？从没有人用这个形容词形容过张旋，他不由看向诺诺，诺诺已经很认真地说：“你爸爸妈妈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怎么会不可怜呢？”

        “诺诺！”苏羽心喊住女儿，诺诺看着苏羽心：“妈妈，难道我说错了吗？”

        诺诺说的没有错，但诺诺不知道很多事情，并不知道父母去世之后的张旋，还有奶奶的照顾。

        “对，物质享受上，我比爸爸妈妈去世前的物质享受更好了。”这点张旋承认，张老太太是个喜欢享受好排场的人，所以她喜欢大房子，喜欢仆从如云，喜欢前呼后拥，喜欢这一切的一切。而对羽失去父母的独孙，张老太太对他在物质方面的给予给的更多。也就是那个时候，张旋才发现，原来自己家如此富有，而不是像同学家一样，是普通中产。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身边的朋友就全部得到筛选过滤。奶奶给我转了学，身边的同学非富即贵，在那种环境下，黄种人是非常少的，而对隐形的种族歧视，奶奶从来都不屑，她说鬼佬的艺术也就如此。”

        大概只有张老太太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她有如此的底气，她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同样她也是一个很有造诣的艺术家。尽管很多人常常忽略她的后者。如同她面对张旋，可以是个严酷的祖母，但又是一个温情的，可以满足张旋一切物质欲望的祖母。

        “羽心，所以你看，我渴望过的生活，我曾过过。”张旋最后做了总结发言，苏羽心深吸一口气：“你是想用你的童年过往来打动我，好让我赞成你吗？”

        “我从没有想过打动你，羽心，我一直想说服的，是我自己。”张旋回答的很溜，苏羽心不由眨了眨眼，这个时候才明白张旋那句，殊途同归是不是有一点晚了？

        “羽心，我知道你的经历，我也明白我们在那样一种情形下认识，会让你对我的感觉很糟糕，但是羽心，不管道路如何曲折，我们最后都走到了一起，这么一小段路，请允许我……”

        “我答应过你，就不会改变！”苏羽心打断张旋的话，这句话让张旋微笑，答应了自己就不会改变，这才是自己熟识的那个苏羽心，这才是自己完全能信赖的苏羽心。

        如果没有诺诺在一边，张旋真的很想拥抱苏羽心，然后谢谢她，谢谢她愿意相信自己，陪伴自己。

        “妈妈，你和干爹似乎达成了什么认同。”诺诺在一边询问，苏羽心还没说话，张旋已经把诺诺抱在怀中：“对，诺诺，我和你妈妈达成了一个协议，诺诺，以后你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什么？诺诺好奇地看着苏羽心，苏羽心对张旋不大赞成地摇头，但还是很温柔地对诺诺说：“诺诺，你干爹和我，以后会是朋友。”

        “你们原来不是朋友吗？”诺诺十二万分地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

        这个，苏羽心决定不对女儿讲原来的事情，她还很小，还不需要知道大人们之间曾经的过往。

        “那我们往哪里开始寻找？”苏羽心可以打包票，现在的这些村民绝对不知道张家曾经的过往，就算知道的顶多也就是那个屋子不吉利。

        “我想知道苏家秦家的交情。”张旋开口说出的话是苏羽心没有想到的，苏家秦家的交情，他们两家的交情，可以说是非常非常好。

        “我想知道，他们从那条路离开，难道说，真的没人知道，当年是三个人一起离开吗？”第二天清早，张旋站在镇后面的一条小路上看着远方感慨地对苏羽心说，据说曾有无数镇民从这里离开这座小镇，跨上去异国的道路，闯夷方，去的时候只有干粮和很少的一点钱，回来的时候却是整驼整驼的银子，让这座小镇繁华起来，也让这座小镇多了许多青砖大瓦房，让这座小镇，有荷花塘，有风车有水井，让这座地处高原的小镇，呈现一派江南风光。

        当然也有很多很多的人，埋骨异乡，同伴所能带回的，只是当初离去时候的一顶帽子，只有这顶帽子才证明这人曾经来过这世上，曾经去冒险追求金钱，然后失去生命。

        “我站在这里，有一种，别样的感觉。”苏羽心看着远方，田里的小麦苗刚冒出了头，从这条小路一直往前走，就能进山，而翻过了山，就是异国的土地。

        仿佛能看到一个接一个的小镇人从这里离开，进入山中，那时候的山林远比现在危险，传说中的瘴气，有毒蛇，也许还有猛兽出没，甚至可能会中猎人的陷阱，但他们义无反顾，只有踏上这条小路，去往异国，才是一个男人成年的开始。

        “因为这是我们的先祖，曾经走过的路。”张旋走上这条小路，当然他不会往前面走，时光变迁，这条路也已经有了变化，而去往山的那一边的异国，也已经不用翻山越岭，而只需要坐上车，然后道边境，通过边防检查证件就可以进入异国，在异国同样经过检查就能入境，不用再受辛苦，不用再那样苦熬。

        小镇的村民，现在也不需要再去往异国，托赖于旅游业的大发展，他们大多从事和旅游相关的工作，只会在给游客讲先辈们的艰辛困苦，然后引起游客们的惊呼。一切都改变了，那还有什么事情被人记下来呢？张旋和苏羽心都知道，要追寻过往，会非常非常困难。

        “苏家和秦家，他们的关系的确很好，我叫秦琅风是秦哥哥，叫苏家的，当然也是苏哥哥。两个哥哥都对我很好。”张老太太对吉岚轻声地说着。这些过往，吉岚并没有听张老太太讲过几次，对张老太太来说，这些过往，很多时候她也不愿意讲，讲了，就是锥心之痛。

        “我记得我去过那个镇子，他们已经不知道张家曾经的过往了。”吉岚甚至觉得，那些是不是都是张老太太的幻觉，除了一座老房子，就没人在知道张家留下了什么，而那三座三足鼎立态势的房子，那座曾经的三家共同的宗祠，就在没有人知道张家的痕迹，而张家的独女，都被人众口一词的说，她在十九岁那年，不知道怎么上了山，然后死在山上。当发现她的尸体的时候，已经不成样子了，只能就地掩埋。

        “是啊，苏家秦家，他们怎么能把他们做过的亏心事告诉别人呢？如果没有了我，他们当然说什么都可以。”张老太太唇边现出一抹冷笑，但是，自己是不会忘记的，怎么会忘记呢，怎么会允许他们忘记？

        “爷爷！老家那边打来电话，说张旋和苏羽心，回到了镇上。”秦之望对秦老太爷轻声说着，尽管镇子已经变成一个旅游景点了，尽管每天游客众多，但苏羽心和张旋这样和别的游客不一样的人，还是很快引起秦家那边的注意，并且打电话和秦之望说，毕竟大家都知道，苏羽心是秦之望的前妻。

        “他们回到了那里？”秦老太爷的语气依旧平静，但秦之望看到了秦老太爷的手微微颤抖。

        “爷爷，我就在奇怪，苏羽心回去也就算了，张旋也跟着去了，而且，那座房子，是卖给张旋的。”秦之望说到的那所房子，就是张家曾经的老宅。

        “我让你们不要卖的。”秦老太爷的话引起秦之望的一阵脸红：“但是，爷爷……”

        “爷爷！”秦之谦的声音突然响起，接着秦之谦就走进来：“阿望哥也在啊，爷爷，你就算偏心阿望哥，但你也不能让我的婚事变成这样吧？”

        秦之谦直截了当地说出来，秦老太爷看了眼孙子：“怎么，我还没有死，你们就想着分家产了。”

        要是原来，秦之谦一定会当场否认，但这一次秦之谦只是笑了笑：“分家产，爷爷，我并不是分家产，但是成家立业，阿望哥成家的时候你是给了他产业的，现在我要成家了，你也不能什么都不给。爷爷，不要说我们不一样。爷爷，阿望哥的确很听你的话，但是做公司，不是只有听你的话才会做的好的。”

        秦之望已经想要打断秦之谦的话，但连续说了好几次，秦之谦都继续往下说，秦老太爷等秦之谦说完了才面色一变：“你到现在都只知道争权夺利，你知不知道我们秦家面临什么样的危机？阿谦，你不好好地辅佐你哥哥，反而还要来争这些，你太让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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