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寻找

张老太太看着天边那一钩残月，想到当初的往事，那么远，那么恨，却又那么深，那么浅。阿旋，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是你的祖母啊，难道说，你就这样不信任我？张老太太这时候有深深的挫败感，来自于自己孙子的，对自己做不到完全信任的挫败感！

        “如果，你真的想要阻止这件事，那你的时间其实是不多的。”苏羽心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对张旋说出这句话，衣服已经洗好，晾在一边的小晒场上，而张旋，还是坐在葡萄架下，微风轻拂，带来的不光是桂花的香味，还有衣服刚洗好的味道。

        这样的味道，是不是就是所谓家的味道，那么地拥挤，那么地不纯净，却又那么地让人安心，因此张旋甚至没有意识到苏羽心对自己说了什么，只是无意识地嗯了一声，嗯完之后，张旋才看向苏苏羽心：“你同意了？”

        “你说过，那也是我的先祖。”苏羽心的语气很含糊，但这样含糊的语气却让张旋笑了：“你的确答应了，谢谢你，羽心。”

        “为什么要谢我？”苏羽心奇怪地问张旋，张旋看着苏羽心笑的眉眼弯弯：“因为有了你帮忙，许多事情都好做了，毕竟在这里，我是外来者，而你是本地人。”

        本地人？苏羽心看着张旋：“你也是本地人啊，要按籍贯，你也是在本地。”

        祖籍，祖辈出生的地方，就是祖籍，这是词典里的解释，张旋突然笑出声：“我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祖宗墓地，要真的有，他们也不知道还有我这么一个后辈。”

        “当然有了。”苏羽心的答案让张旋的眼睛瞪大，苏羽心已经说：“不但有墓地，原来还有宗祠，而且我们苏家和秦家的宗祠是在一起的。”

        如果一个族内没有足够的力量建宗祠，那就会和别家一起合力建宗祠，当年苏家秦家就是这样，不，苏羽心看着张旋：“其实，不止是苏家秦家。”

        还有张家，当初亲如兄弟，许下世代联姻，因此宗祠也是三家合建，现在世事变迁，当初的宗祠还在，不过已经不再具备祠堂的功能，而是曾被当做大队部，再后来又还给了苏家秦家，而两家在经过协商之后，重新修整，改建为商店了。

        除了门口还挂着宗祠的匾额，其余部分已经和宗祠没有任何关系了。张旋跟着苏羽心踏进宗祠，里面是一个小型超市。

        “这里那么多房子改建为客栈了，怎么你们没想过把这房子改建成客栈？”张旋看着这个小型超市，完全不符合自己心中所想的宗祠模样，对苏羽心嘀咕了一句。

        苏羽心瞪了他一眼，超市的老板已经过来招呼，苏羽心说出自己身份，并且说要去侧屋看一下。

        厢房里面有什么？张旋跟着苏羽心走进厢房，厢房里面堆了些杂物。

        “原来宗祠是有牌位什么的，后来改做过用途，再后来还回来不少东西已经没有了，所以这里就只有一些整理出来的东西。”苏羽心看着张旋脸上的莫名神色，对张旋解释着，张旋看到柜子里还有些册子之类，顺手打开柜子，抽出一本册子，本来张旋以为，自己抽出的会是什么花名册，但打开册子张旋不由惊讶地啊了一声，自己抽出来的，竟然是一本日记。

        张旋啊了一声，苏羽心已经看见他手中的日记，对他说：“没什么东西，如果又什么值得保存的日记，早就已经被带走了。”

        说的也对，这里的所有东西都被整理过不知道多少遍，真正有价值的，或者曾经有过记载的，早被带走或者销毁了。

        张旋翻了几页日记，里面还夹杂了一些记账：“原来是这样的，算了，我还是带回去研究研究。”

        随他去吧，苏羽心看着这厢房里面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次被搬出去。

        张旋拿着日记走出厢房，超市小老板已经看到了，急忙对张旋说：“进去是可以进去的，但要拿走东西是不可以的，这里面的东西，都是我们秦家和苏家老祖的，你又不姓秦，不姓苏，怎么可以拿走。”

        原来这里还有人看守，姓秦？看来秦在这里是个大姓，张旋很想说自己姓张，但知道怎么说都不管用，于是张旋只能把这个册子交回去。

        “羽心啊，你带朋友进来看看是可以的，但是下一次，还要有人这样乱带走东西，那就不能进来了。”超市小老板接过册子，又把它放回厢房，嘴巴里面还在嘀嘀咕咕。

        “为什么不能带走？我看都没什么人注意这些东西。”张旋忍不住反驳一句，超市小老板就瞪着张旋：“你这人怎么说这样的话呢？这都是我们秦家和苏家的东西，外人怎么可以知道？”

        张旋被左一个外人，右一个外人说的有点生气了，于是他冷冷开口：“那张家的人，在这里来，算不算外人？”

        张家？超市小老板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但很快就对张旋说：“张家的人都死绝了，哪还有什么张家人。”死绝了，张家的人都死绝了，张旋只觉得一股陡然的怒气升起，他看着超市小老板久久没有说话。

        超市小老板被他的眼神盯的吓了一跳，他急忙问苏羽心：“羽心，你这个朋友是怎么回事，我昨天听说，他竟然还在这买了幢房子，就是原来张家的房子，我告诉你，这座房子啊，不吉利。”

        不吉利？苏羽心是知道，一些小镇总是会有些传闻，什么不吉利的房子，那张家的房子有什么不吉利呢？

        苏羽心还没问出来，张旋已经冷冷开口：“我来告诉你这所房子为什么不吉利，因为它在建成后没多久，张家的当家人就去世了，而他只有一个女儿，房子就传到了女儿这里，女儿在十九岁那年也没了，所以这房子不吉利。”

        张旋一字一顿地说出来，超市小老板愣了下，没想到张旋还这么清楚，但他没有多说，只呵呵笑了笑：“你既然已经买了这个房子，知道了这个房子不吉利，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羽心啊，你以后再来玩。”

        这是下逐客令了，苏羽心看着张旋的脸色，只能带着他走出宗祠，当一走出宗祠，张旋已经冷冷地问：“墓地呢，你说的那个墓地在哪里？”

        “墓地？”苏羽心要反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张旋说的是什么墓地，那块墓地，大概就是先祖们的墓地，不过这块墓地，已经被拆迁了，苏羽心还要去问三叔，才知道拆迁到了公墓，苏家秦家的先祖都被葬在同一个公墓，三叔还补充了一句：“还有张家的，这件事是大伯父回来办的，他说，他和张家的女儿从小兄妹相称，现在张家没有后人了，所以就要帮张家办了，还给张家的女儿，立了一个衣冠墓。”

        衣冠墓？确切已经去世但没有寻找到遗体的人，就要立一个，但张老太太现在活生生地在人世，苏羽心担心张旋还会再生气，但张旋已经平静下来：“我没事，羽心，我没有事，很多事情都需要被揭开，而我，需要知道真相。”

        知道真相后，你会感同身受吗？苏羽心很想问出这句话，但终究没有问出口，只能陪着张旋去公墓，公墓在镇后的山上，位置很好，阳关能照射到，苏秦两家的先祖，都葬在同一块地方，而张旋也很快发现了自己的先祖葬的地方，曾曾祖父祖母，曾祖父曾祖母，还有，奶奶的衣冠墓。

        张旋看着那座小小的衣冠墓，抚摸着墓碑上的张姣两字，墓碑上显示的是，这座墓是苏老太太和秦老太爷用朋友之谊立的。

        朋友之谊？张旋轻声叹气，他们做的在外人眼中看起来已经仁至义尽，再没有什么错误，可是这样就能洗刷掉他们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吗？

        苏羽心站在张旋身后，能感受到张旋身上，浓浓的悲伤，苏羽心很想告诉张旋，很多事情都不要放在心上，但话到嘴边，苏羽心却说不出口。

        “我们走吧。”张旋站起身，苏羽心看着他紧抿的唇：“你不是说，你来看看，然后你想说服老师，让她不要去复仇，因为复仇毫无意义。”

        “是的，我是说过。”就在苏羽心认为张旋会说，他已经改主意的时候，苏羽心听到张旋轻声说：“我来过，我见过，然后我就会知道，很多事情的坚持没有必要。羽心，就算真有所有复仇，真成功了，数十年之后，是不是又是另一桩悲剧的开始。”

        “我还以为……”苏羽心没说话，张旋已经看着她：“你还以为，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因为所谓血缘才放弃复仇，不，羽心，所谓血缘，我并不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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