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分崩

苏羽心对诺诺微笑，想让诺诺不要再问，但张旋已经顺着诺诺的话回答：“是啊，我的心，好好地在心口。”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苏羽心低声说，张旋笑了：“羽心，我知道你想得到什么答案，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很多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那就是我多事了，抱歉。”苏羽心含糊地道歉，就要和诺诺往楼上走，就在错身而过的时候，张旋伸手抓住苏羽心的胳膊：“羽心，我知道你想问的是我童年有没有缺憾，事实上，奶奶很疼爱我。”

        她只是会用一些别的方法，巧妙地让张旋想要为她报复，这是张旋在成年很久之后，慢慢发现了。而发现这点，并没让张旋生气，涌上的是对奶奶的心疼，接着就是不知道怎么办。张旋是可以不答应的，不答应张老太太的要求。但张旋知道，如果不答应张老太太的要求，那会让张老太太陷入一个长久的狂乱之中。

        而答应张老太太，会让张旋暂时占据主动权，从而得出解决的方法，当然这些，张旋不会告诉任何人，即便是苏羽心。

        事情总要等到完全解决之后，才需要对苏羽心和盘托出。但张旋没有想到的是，张老太太会回来的这么快，她竟然打破了她不回国的誓言，感情这个事情，是谁都难以去预料的。

        “老师很疼爱你，那很好，祝贺你，张总，你过的总是比我要好很多。”苏羽心这句话十分真心实意，为什么别人都可以有长辈的疼爱，而自己得到的每一点疼爱，似乎都充满了算计。

        “羽心，羽心。”张旋默默地念了苏羽心的名字，就把手松开，苏羽心带着诺诺走回房间。

        “妈妈，你们怎么都怪怪的？”诺诺双手托腮，一脸疑惑地问，苏羽心伸手捏一下女儿的脸：“诺诺，妈妈什么时候变得怪怪的？”

        “就是，就是……”诺诺在认真思索，不，不光是妈妈，连吉岚阿姨都怪怪的，还有干爹，哎，为什么回来这里，会遇到这么多的事情。诺诺小大人一样地叹气，苏羽心把女儿抱在怀中：“诺诺，也许很快，妈妈就可以带你离开。”

        离开当然是要离开的，但不是以张旋的方式，也不是以张老太太的方式，而是以自己的方式。只有用自己的方式离开这里，才能保护诺诺，而不是接受他们的安排，然后在未来的岁月中，各种担忧，担忧这些又被翻出，然后惶惶不可终日。

        “妈妈，我们离开，回美国吗？那干爹他们回不回去？”诺诺的问题让苏羽心勉强微笑：“我们不回美国，我们回……”

        回那座有青青瓦房，有鲜花盛开，有百果飘香的地方，在那里，能让人的心灵得到安顿。

        “我们要回哪里？外婆家吗？”诺诺还是很好奇，在她幼小的心灵中，只要苏羽心在的地方就是家，然后就是李如岚所住的地方，似乎也可以称为家，现在不回美国，那要回哪里？

        “我们回，回妈妈的家。”苏羽心这次给出了答案，妈妈的家？可是妈妈的家，是在美国啊！诺诺还是一脸不解，苏羽心已经拍一下她的脸：“等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那里和此地一样，鲜花常开，气候宜人，温泉遍布，有美丽的少女出没，它是最远却又最近的地方。在那里，苏羽心还有一所房子，那所房子是苏老太太留给她的。

        “羽心，这所房子，是我和你爷爷亲手盖起来的，当时想的是能住三代人，所有的木料都是用的柚木，所有的砖瓦，都是我们亲手烧的。羽心，别的那些都是你爸爸和我一起奋斗出来的，只有这所房子，是我和你爷爷留给你的。羽心，你要好好保管这所房子。”苏老太太临终前是这样仔细地叮嘱苏羽心。

        这所房子，苏羽心一直知道，但只去过一次，苏老太太去世后自己去办房子的移交手续。

        在之后，这所房子就像苏老太太生前一样，找人来看管，有时候看管的人会拍照片发给苏羽心看，看三角梅爬满整个院子，看院子里的李子桃子都已经成熟了，看夏日里的素馨花飘香整个院子。看菜地里的青菜又肥又大。

        这重重的算计阴谋里面，苏羽心突然很想去这所房子里面住上一段时间，清早听鸟儿唱歌，夜晚坐在三角梅下纳凉，春天里能看到百花盛开，冬日里晒着太阳昏昏欲睡。这样的生活也不失美好，更不用再和别人算计来算计去。

        苏羽心把房子的照片调出来，给诺诺一张张地翻看，诺诺认真翻着，不时发出惊呼：“原来这就是妈妈的房子啊，妈妈，你有这么漂亮的房子，为什么没有带我去过？”

        “妈妈也只去过几次，后来你还在妈妈肚子里妈妈就离开那里了。”苏羽心原本只是想告诉女儿，这房子在那里，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女儿翻着房子照片的时候，苏羽心内心升起一种迫切，一种十分渴望想去这个房子的心，在这里过日子，一定会十分舒服吧？

        “好，妈妈，那我们什么时候走？”诺诺靠在苏羽心的怀中发问，苏羽心亲一下女儿的额头：“等妈妈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就走。”

        诺诺点头：“嗯，吉岚阿姨也说，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就走，妈妈，你们什么时候处理完啊？”

        吉岚也说过这样的话吗？不过吉岚想要处理的，和自己想要处理的，并不是同样的事情，苏羽心拉开窗帘，吉岚已经没有在前院了，对手，朋友，合作伙伴，这些身份吉岚切换起来，丝毫都不费力，如同她的外表一样，谁能想到这么温柔美丽的外表下面，藏着的是一颗坚毅的心呢？

        “妈妈的事情，估计很快就处理完了。”苏羽心对女儿说，很快就处理完了，等处理完了，那时候自己起码能得到自由。

        吉岚看着苏羽心房间的门，在想要不要和苏羽心再谈谈，张旋已经从房间里面走出来：“吉岚，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再找羽心谈了。”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和你没有多少关系。”吉岚很少对张旋这么不客气，张旋愣了一下才笑了：“是啊，你们之间的事情，和我没有多少关系，吉岚，如果是三天前，你这样说我一定会很伤心的。”

        “那现在呢？”吉岚反问，张旋看着她：“我已经不伤心了，吉岚，从一开始，我们就想错了。”

        想错了，这是张旋思考了很久之后，给自己的答案吗？吉岚定定地看着张旋：“老太太……”

        “奶奶也想错了，甚至于，她还把你也拉到这样的事情里面，给了你不一样的人生，吉岚，你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张旋的话让吉岚冷笑：“我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张旋，你真的是富家公子毫不知道世间险恶的嘴脸，你知道吗……”

        “你性情坚毅，为人聪明，吉岚，就算没有奶奶把你从福利院里接出来，你也会有不一样的人生的，你也同样会考大学，会得到丰厚报酬。仅仅从能力方面来说，你胜过我许多，我看起来比你现在高，不过是因为我的家世。”张旋飞快地打断了吉岚，这让吉岚愣了下，从没有人这样对吉岚说过，包括张老太太，于是连吉岚自己都认为，自己应该对张老太太感恩戴德，如果没有她拉自己一把，那自己的人生会过的多么悲惨。

        “吉岚，你得到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努力，奶奶所提供给你的条件，换另外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好。”张旋看着吉岚的神色，继续缓缓地说，吉岚想哭，但她不能在张旋面前落泪，她只是看着张旋：“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怎么还可以回头，况且，我对老太太，已经很有感情了。”

        张旋重感情，其实吉岚也是一样的，如果吉岚真的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只需要靠张老太太下令就完成工作的人，也不会得到张老太太全心的信赖。

        事情就是这样的悖论，为了报复感情造成的伤害，张老太太教导孙子和吉岚都不要太有感情，但反过来，真的没有感情的人，张老太太又不会信任，毕竟她也是人，而不是别的什么没有感情的生物。

        吉岚觉得自己的眼睛又开始酸了，从离开福利院之后，吉岚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酸涩了，张旋他知道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些事是不对的，这些事是不公平的，他什么时候，真正地设身处地地为张老太太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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