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偶遇

“奶奶是在说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吗？”那个边陲小城，张旋只在照片里看到过，更多出现在网上的，是游记。那些游记无一例外盛赞它的温泉，它的美食，它那舒适的让人不肯离去的气候。却很少会有人提到它的花，更少提到那在人庭院里爬满整座墙的素馨花，小小的白色花朵，香味极其浓烈。在夏日盛开，顺着它的香味能让人走入一个梦境。

        张老太太笑了，小时候的事情，算起来已经很多年了，有快六十年了，而昔日的故人们，有人已经在地下长眠，而有人已经缠绵病榻。

        “奶奶，您是不是回来之后，感觉很多事情都变了？”张旋轻声询问张老太太，张老太太的眼转向张旋，一边的吉岚不由挑眉，来了，那个撕破假象的史柯，就在这时候来了。

        “变了？阿旋，你在说什么呢？”张老太太语气平静，但张旋已经能感觉到张老太太的不满，他继续往下说：“您瞧，时光过去了这么久，这座城市都发生了很多变化，听说，家乡也发生了很多变化。”

        “但有些事情是不会变的，阿旋。”张老太太强调有些事情是不会变的，如同自己对秦老太爷的仇恨，不但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变淡，反而越来越越浓，每当遇到坎坷时候，都要开着对这秦老太爷的恨熬过去，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心情变得平静。

        “奶奶，您先休息吧，我等会儿还有事。”张旋知道自己的决定对张老太太来说，无异于爆炸，所以要缓缓地说出口，甚至于张旋不过是想试探张老太太，就能看出张老太太的不情愿了。

        张老太太没有说话，看着张旋离去。吉岚给张老太太倒了杯茶：“您放心，张总他……”

        “吉岚，你也看出来他有变化了，是不是？”张老太太话语之中的忧心瞒不住吉岚，吉岚迟疑一下才说：“事情几乎无法逆转了。”

        几乎无法逆转，那还是有逆转的可能？张老太太端起茶，茶很香，是张老太太熟悉的滇红，但这茶，却在这会儿让张老太太有些难以入口。改变，阿旋，难道说，你决定违逆我了吗？

        张旋没有让司机开车，自己开车来的，车开出小区，他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但却不愿意回去，只能随便开着车转悠。这座城市，三环路都有一半是在山上，很快就看不见城市的喧嚣，驶入到了一条山路之中，当张旋发现自己走错了路的时候，只能把车停在路边，打算打开导航，找找自己在什么方向。

        这时候后面来了一辆车，张旋听到汽车喇叭忍不住心想自己已经让出路了怎么还在按个不停，不耐地抬头，看见的是秦之望的眼，秦之望？这条山路，他为什么会来？

        秦之望已经走下车，对张旋笑着说：“张总，好巧，竟然在这看到你。”

        “这里是哪里？”张旋虽然对周围不熟，但并不代表他失去了判断能力，秦之望不会无缘无故上山，难道说这条山路，通往秦老太爷的住所。

        果真秦之望已经笑着说：“我去看爷爷，谁知道竟然遇到了你，真是很奇怪。”

        “我迷路了。”张旋知道秦之望想知道什么，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就说出口，秦之望哈地笑了一声，迷路？在今天的世界，迷路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毕竟到处都有导航，就算是在3d魔幻城市，导航也能发挥一定的作用。

        “你不相信？”张旋反问，秦之望收起笑：“不，我很相信。”说话时候，秦之望的电话响了，他没有去接电话，而是对张旋说：“看来爷爷那边的饭菜已经做好了，不如和我一起上去，不远，从这开车过去，也就七八分钟。”

        秦之望的邀请，带有一点挑衅的味道，他原本以为张旋不会答应，谁知道张旋已经对他说：“那就请秦总带路。”

        这还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啊，秦之望愣了一下，也就发动自己的车子，在前面带路。

        的确不远，从张旋和秦之望相遇的地方，到秦老太爷山居的地方，只有不到三公里，山路开的再慢，不到十分钟也就到了。听到车声的钟叔走出门，看见张旋从车上下来，钟叔吓了一跳，但很快就笑着说：“怎么张总也来了，按说，还该……”

        “路上偶然遇到，所以就来了。”张旋看着这座宅子，一所瓦房，瓦房是有了，但墙上看不到蔷薇，更看不到素馨花金银花，而门口种的，是一棵冬樱花。

        “请，请！”钟叔对张旋做出请的手势，走进院里，张旋就看到坐在桂花树下喝茶的秦老太爷，桂花树是有了，但不见桃李，至于这瓦房吗？张旋眯眼看着，也已经和传统的民居不大一样了，多了大玻璃窗，楼梯用的也是不锈钢做的，而不是木头做的。

        “张总！”秦老太爷看见张旋，也是十分惊讶，张旋走到秦老太爷面前：“我迷路了，正好遇到秦总，他说您就在这上面住，所以就一起上来看看您。”

        “原来如此，请坐。”秦老太爷对张旋做个请的手势，张旋坐在秦老太爷面前，秦老太爷见张旋看着这屋子，对张旋笑着说：“这不过是山居，要说舒服，还是城里的房子舒服。”

        “花太少了，院子里的景做的不错。”钟叔端上茶，张旋喝着茶淡淡地说，花太少了？秦老太爷哦了一声：“我不经常来住，所以就没有让他们种什么花，那要按张总的意思，该种些什么花呢？”

        “墙上要爬满了素馨花，在素馨花的一边，要种上一棵金银花。金银花可以采了当茶喝，还有这院子里，要种上果树，最好，还要再打上一口井。”张旋看着院中的水龙头缓缓地说，秦老太爷的神色变了，这么一所房子，秦老太爷是十分熟悉的，那所房子里面，住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她住楼上，想找她的时候，叫一声她就会从楼上推开窗，让自己等等，有时候她会不走楼梯，索性从瓦上走到墙头，然后顺着一边的桃树爬下来。

        如果是春天，就会觉得，这个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美的姑娘。那口井里的水，是那样的清冽好喝，把水烧开了，放进金银花，再把它放进水中湃着，就是最好的凉饮。那样美好的，无忧无虑的生活，曾经让秦老太爷觉得，永远都不会变，但这世上哪有永远都不会变的事情，变的太快了，快的秦老太爷自己都想不到。

        “我没有想到，没有想到！”秦老太爷喃喃地说，张旋看着他：“您没有想到什么？”

        没有想到，多年以后，还会有人告诉自己，这座房子该是什么样子。时光仿佛停滞在那里，曾有过的美好全在眼前，不光是有这所房子，还有朋友们，同样美丽的姑娘，自己的好朋友，没有什么责任，只用尽情享受他们的青春就好。

        “我没有想到，张总这样生活在美国的人，提起这样的房子，竟然会是这么朴实。”秦老太爷的眼睛一闭一睁，所有的事情都烟消云散了，代之的是责任，是要让秦家度过这次危机，而不是沉浸在过往的美好之中。

        张旋看着秦老太爷的神色，心中有深深的失望，他和奶奶，真是是很相配的一对，都能那么飞速地抽离感情，然后用责任代替一切，而不是用感情来支配自身。

        “这没有什么奇怪的，我奶奶，很喜欢讲过去的事情。”张旋说话时候，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秦老太爷，秦老太爷明白张旋话中的意思，但他并不愿表露神情，对他来说，所有的神情都是有目的的，特别是在张旋面前，这个给秦家带来最大危机的人。

        “看来你奶奶，和我差不多年纪。”秦老太爷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到，还是笑着说，张旋更失望了，这时候钟叔已经走出厨房：“饭菜好了，老爷子，您看您在什么地方吃饭。”

        “就在这桂花树下吧，说起来，这四季桂虽然每个月都开，但香味还是淡了些。”秦老太爷一点都没受影响，继续说着自己的事情。张旋想起身就走，但还是忍住了，何必呢？何必为了这么一个人生气，难道说还有什么期望吗？不，任何期望都不该有，从一开始，就该是陌生人。

        而为陌生人倾注太多感情，那是无谓的浪费。秦之望也从屋里走出来：“爷爷和张总谈的这么好，我都不敢出来说话了，只能等你们谈完，再出来说。”

        “不过是闲聊，秦总太客气了。”张旋也一脸敷衍，秦之望能看出张旋的敷衍，但张旋今天能答应来，就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既然如此，他敷衍不敷衍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山上的饭菜不错，主要是蔬菜都是新拨的，吃完晚饭，张旋也就告辞，秦之望还要停留一会儿，送走张旋，秦之望才对秦老太爷说：“今天的事情，真的奇怪，按说他不会答应跟我上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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