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恩怨

秦之望看着钟叔，钟叔自然也回答不出来，只是对秦之望笑着说：“既然是老爷子的意思，那也只能满足。阿望，我那天看了看，也觉得羽心雕的东西，很明显是苏家人的手法。”

        钟叔虽然不会雕刻，但耳濡目染这么多年，看东西是远胜普通人的。秦之望笑了笑：“是啊，我也这样想，不过爷爷这样说，必定有爷爷的意思，明天等爷爷从医院回来，就给爷爷看。”

        钟叔看着秦之望离去，那个张旋，难道说真的是那个人的后代？可是要按老爷子说的，那个人去世已经有六十年了。

        六十年来，我从没忘记过她。秦老太爷悲伤的声音还在钟叔耳边萦绕，从没忘记过的恋人，她的一颦一笑，她手中出来的东西，都被当做至宝。

        “那时候，我几乎快发疯了。”想要抛下身边的一切，想要去异国寻找她的尸骸，然而什么都做不到，理智让秦老太爷留在家乡，仿佛那个女子，从没出现过一样。快要发疯，终究还是没有发疯，此后生儿育女，等到时局变化，冒险去了异国，博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钟叔伸手摸摸脑袋，算了算了，这些事自己也想不清楚，就算张旋真的是那位故人的后代，来势汹汹，也轮不到自己去应付。钟叔想着就把门窗一一关好，一路关灯返回自己的卧室，整个大宅都安静下来，如同过去的每一个夜晚，却不知道有些事情，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该来的总会来的，苏羽心看着面前的一份报告，眉微微挑起：“所以，这就是赵若眉想出的办法？”在股市上尽量收购散户手中的股票，并且去和手中持有百分之一股权的人谈判，好说服他们转让。

        “她们想重新夺回苏氏的主控权。”吉岚说话时候一点感情色彩都没有，仿佛这不是什么生死存亡的大事，而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

        “夺回主控权，然后把我赶出苏氏，实现报复，很好！”苏羽心把报告放下，看着吉岚：“我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张总会同意这样做。”

        “我想，您可以去问他！”吉岚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苏羽心看着吉岚：“你知道，我不愿意和他有太多的直接接触，同样，我知道你也不喜欢我和他有太多的直接接触，所以我……”

        “苏总，您在美国时候，和现在是不一样的。”吉岚打断苏羽心的话，是的，在美国的时候苏羽心的确是不一样的，那时候苏羽心甚至依赖张旋，视他为自己最可靠的靠山，而现在，苏羽心对张旋避之不及，甚至于想让诺诺脱离张旋的掌握。

        苏羽心的下巴收紧，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因为这个时候，我明白我和他之间的差距，所以我就……”

        吉岚的神情表示，她一点都不相信苏羽心的话，苏羽心摊开手：“算了，我们谈这些又有什么用，是不是就听之任之，任由赵若眉母女得到苏氏的主控权，然后召开股东大会，把我赶下来。似乎这不是张总最初的目的。”

        不，这很重要，作为计划中的重要一环，苏羽心的情绪变化也是很重要的，因为这决定了她是不是会在最后自毁，从而达到张老太太的目的。当然这些话，吉岚是不会说出口的，她只是看着苏羽心：“这一点，您不用操心，虽然计划中的短期目标或许会进行修订，但长期目标是不会变的。”

        而长期目标，也包括你！吉岚的神色连一点变化都没有，苏羽心点头：“那我就继续扮演一个欺压嫡室正支的人。”

        吉岚点头，退出办公室，等她走了，苏羽心面上的神色才开始变化，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自己才能彻底摆脱这一切，寻找一个小镇，和诺诺过着平静快乐的生活，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自己需要应付这些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事。

        “我觉得，您把您父亲的身份告知秦家，是极其不理智的一件事。”乐迪把文件交给张旋，等做张旋在文件上一一签字，张旋飞快地浏览着这些文件，突然听到乐迪的话，张旋抬头看着乐迪：“我没想到，会是你首先来说这件事。”

        乐迪的眉微微挑了挑：“您认为，该是吉岚来说？”

        张旋把文件交还给乐迪：“是的！”

        “那您或许忘了，我是您的助理，同样也参与这个计划。”乐迪的语气加重，张旋点了点头，这只是示意他知道了，乐迪并没离开，还是站在那里：“威廉，我接下来要说的话，算是以朋友的身份。”

        朋友的身份，张旋的双手合起：“你想和我说，血缘有时候并没那么重要吗？”

        “不，恰恰相反，我认为血缘非常重要。”和吉岚一样，乐迪并没有去寻找自己亲生父母的举动，但和吉岚不一样的是，乐迪对家庭生活有极大的热情，她看着张旋：“您把您父亲的身份告知秦家，是不是想让秦老太爷知道，他曾有过一个这么出色的儿子。威廉，以我的观察，他这么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只会利用你们之间的血缘。”

        “然后就算不知道奶奶的计划，他也想破坏吗？”张旋反问，乐迪没有说话，但她的反应已经默认了，她就是这样认为的。张旋看着乐迪突然笑了：“乐迪，许多事情你并不明白，特别是，你和吉岚一样，并不了解我。”

        乐迪垂下眼，轻声说：“或许吧，我并不了解您，但是威廉，我对您奶奶的感情，并不比你浅多少。”

        被从污浊之中拔出，给了另一种生活可能，乐迪和吉岚一样，对张老太太都怀有感恩之心，而这种感恩之心，并不是耳提面命，而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接触之中产生的。张旋了然点头，对乐迪说：“乐迪，你可以出去了，很多事情，我心中很清楚。”

        乐迪对张旋点头，拉开门走出去，张旋用手抹一下脸，所谓复仇，真的能消解仇恨吗？这个问题，现在越来越萦绕在张旋心头，张旋拉开抽屉，拿出另一份报告，这是秦老太爷的身体检查报告，尽管秦之望隐瞒下来了，但这份报告还是被张旋得到了。

        秦老太爷身体的直转急下，也让秦之望加快掌握秦氏的步伐，张旋把报告锁进抽屉里，不知道秦老太爷知不知道这件事，还是他会装作不知道？

        从小在张旋心中，这个人的印象就是模糊的，直到十年前看到秦老太爷照片时候，张旋依旧无法把他和张老太太口中的那个人联系起来，回国之后的几次接触也是张旋有意的，他想知道所谓血缘的魔力是否真的存在？然而张旋觉得，所谓血缘的魔力，其实并不存在。

        门被轻轻敲响，接着诺诺的声音响起：“干爹，你还在办公吗？”张旋收起思绪扬声说：“我没有在办公，诺诺，进来。”

        诺诺推开门走进来，手中还抱着个乐高拼成的城堡：“干爹，下个月是妈妈的生日，我想让乐迪阿姨帮我烤一个城堡蛋糕给妈妈。”

        “诺诺怎么想到要烤一个城堡蛋糕给妈妈？”张旋诧异地问，诺诺理直气壮地：“妈妈是公主，当然要住城堡。”

        “可是诺诺，你的妈妈并不想做公主，她想要做的，是女王。”这是张旋观察苏羽心很久观察得到的，然而苏羽心这一辈子，或许都没有机会做女王了，而毁灭她这个念头的人，还有自己。张旋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被谁揪住了，有些喘不过气来。

        “城堡里面，也可以住女王的。”诺诺思考了三秒钟，迅速得出结论，接着就抱着城堡往外走：“干爹，既然你不反对，那我去找乐迪阿姨，请她帮我做蛋糕。”

        诺诺说走就走，张旋的手伸在半空中，城堡中也可以住女王的，但是羽心，你的心愿只怕永远不可能实现。

        外面已经传来乐迪和诺诺对话的声音，张旋想逃离这一切，但他知道逃离解决不了问题，只有继续下去，认真考虑，从而让所有的事，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张旋在电脑上敲了几个字，打开视频，很快张老太太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我得到了他的健康报告，他已经患上癌症，时日不多了。”张旋的话非常快速，这让张老太太微微愣了下，接着她才说：“很好，那就在他死之前，让他看着他亲手建造的帝国，烟消云散吧。”

        “奶奶，真的要如此吗？”张旋反问，张老太太看着他：“难道说你起了恻隐之心，阿旋，当初可没有谁对我有恻隐之心。”

        空气中重新陷入安静，张旋的手在半空中挥舞一下，张老太太轻声说：“阿旋，我明白你或许有了改变，可是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只有你这一个孙儿，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阿旋，我可以同意你把苏羽心这边做一些计划改变，但是秦家，是不可能有任何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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