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痛苦

苏羽心有些茫然地坐上车，吉岚已经把几张照片递给她：“这是李如岚楼下贴的那些东西的照片，还有，我给钟点工打了电话，她说李如岚有遗书。”

        遗书？苏羽心轻叹一声，吉岚知道她心中在翻江倒海，但还是继续说：“苏总，关于……”

        “有人不想我出现在秦家的宴会上。”秦家的宴会时间，是在三天后，李如岚刚自杀，苏羽心就参加宴会，会引来不少非议的。

        吉岚心知肚明，但要动用李如岚自杀来阻止苏羽心参加宴会，这简直就是高射炮打蚊子。苏羽心伸开双手：“既然物管已经报警了，那就追查背后的人吧，我相信，结果一定会非常非常地好看。”

        背后的人不是姚瑶就是苏兰心，也许还是她们两个合谋，但吉岚觉得，姚瑶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她看起来更蠢一些，也更想阻止苏羽心出现在秦家宴会上，只是姚瑶又怎么说动李如岚自杀给苏羽心致命一击的？这个节点，吉岚就想不出来了。

        车停在急诊室外，苏羽心走进急诊室，等在那里的钟点工一看到苏羽心就站起身：“苏总，你总算来了，你不晓得，今天把我给吓坏了，我才一打开门，就听到呻吟，再一细看，李阿姨就这样躺在沙发上，旁边是个药瓶，吓得我赶紧就叫保安，又叫救护车。”

        苏羽心看见旁边还有个穿制服的，大概就是物管，她对物管点了点头：“多谢了，我听说我妈妈还有遗书。”

        “业主洗胃后就没有多大事了，医生说等家属到了办理完住院手续，再医院再多观察几天就没事了。至于遗书，因为已经报了警，被警方拿走了。”等会儿还要去派出所处理这些事情，苏羽心先让吉岚去给李如岚办住院手续，自己走到病床那里去看李如岚。

        李如岚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旁边的监控设备在发出有规律的跳动声。偶尔，李如岚发出一两声呻吟。

        我的妈妈到底是谁？苏羽心坐在李如岚床边，看着她那有些憔悴的脸，还有那已经明显的白发。这些日子，苏羽心已经觉得十分疲惫，而现在她竟然还来一个自杀，苏羽心看着李如岚，情绪十分复杂，这个养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人，她心中到底对自己是怎么想的？

        “羽心，你来了？”李如岚睁开眼，有些虚弱地说着，唇边还有一抹笑，那笑就显得整张脸更为虚弱。

        “是的，我来了。那些旧事，就算被提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苏羽心的话让李如岚的笑容更加苦涩：“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羽心，你在恨我，恨我把你生成一个私生女。”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很好，非常好。”苏羽心不想听李如岚那些，我也不想的，我也是不得已的话，转而对李如岚这样说，李如岚看着苏羽心，眼中无比眷恋，仿佛苏羽心真的是她的心肝宝贝一样，苏羽心觉得脸上有些湿，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在流泪。

        “羽心，不要怪我，不要恨我，我，我也是不得已。”李如岚这话听的苏羽心起了鸡皮疙瘩，不得已这三个字，说出来好轻松，但这不得已三个字背后，要让人付出很多很多。

        “苏总，已经办好住院手续了。”吉岚进来通知苏羽心。

        苏羽心转过脸：“你先在这住院吧，等过两天医生说没事了我再来接你出院。”说完苏羽心就往外走，护士已经进来推着李如岚的病床到病房去，李如岚看着苏羽心，心中十分懊恼，都自杀了，都说这样的话了，可是苏羽心眼中对自己的眼神，再不是从前一样，她变了，变的已经不再是那个自己说什么她就会听什么的苏羽心了。

        警方那边，自然有律师去代表苏羽心出面处理事情，李如岚的确是自杀，而自杀原因也像遗书上写的，被从网络蔓延到现实的暴力打击的太厉害，知道李如岚已经醒过来，在病房里，警方就来做了笔录。苏羽心和律师在旁边听着，等笔录做完，警察把笔录给李如岚过目，让她确认签字，就对苏羽心说：“网上的那些帖子我们也已经看到了，现在出了这么严重的后果，要相信警方，会追查到底的。”

        “谢谢！”苏羽心勉强道谢，吉岚和律师把他们送出去，病房里面只剩下苏羽心和李如岚两个人，李如岚的眉头皱起，在那轻声说：“水，我想喝水。”

        苏羽心拿过水杯，把它放在李如岚唇边，李如岚喝了一口，就看着苏羽心：“羽心，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有一次发高烧，儿童医院的病床又窄，你在那大哭着要妈妈，要妈妈抱着你，我就抱着你，一直抱着你到退烧，足足三个晚上，我都没有睡觉。”

        “谢谢你！”不管李如岚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苏羽心都对李如岚道谢，李如岚看着她：“羽心，这次你回来，为什么对我这样客气呢？还有你是不是怪妈妈，出车祸的时候没有保护好你，妈妈也不想的，妈妈也……”

        “没关系，你不用再说了。”苏羽心打断李如岚的话，李如岚再次闭嘴，吉岚和律师已经回到病房，律师对苏羽心说：“苏总，警方初步判断，是一个水军公司在放这些料，警方说，这也属于打击对象。”

        “他们受了谁的指使？”李如岚担心的是会不会把苏兰心连累进去，律师推了推眼镜：“这个还需要再调查，不过不排除另一种可能，他们不肯说出来！”

        李如岚听说对方未必会说出是谁指使的，放心了不少，这样的话，苏兰心安全了，只要苏兰心安全了，那自己就达到目的了，但愿自己的自杀，能阻拦苏羽心不去秦家的寿宴。

        “妈，护工来了，您先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您。”苏羽心只想逃开有李如岚在的地方，不想再听到她的声音，更不想看到她的面容。

        李如岚点头，双手紧紧地抓住被单，仿佛十分期待女儿的再次到来。苏羽心走出病房，吉岚跟在后面：“我去给司机打电话。”

        “你坐车回去吧，我想再走一走。”医院离的并不很远，开车十五分钟，而走路也不过半个小时。

        “苏总，您的安全……”吉岚的话让苏羽心笑了，自己的安全，可是自己的安全又有几个人真正在意呢？她看向吉岚：“从这里到别墅的路，我很熟悉，如果你担心的话，你跟着我走就好了。”

        吉岚了然点头，真的跟着苏羽心往外走，这时候已经入夜，秋夜的风已经颇具凉意，苏羽心没有穿外套，走在街上只觉得有刺骨的冷。身边不停地有人和苏羽心擦肩而过，有笑声有哭声，但更多的是脚步匆匆的人。

        走过一座桥，桥上有卖小吃的，有情侣在那买烧洋芋，昏暗的灯光下，摊主在那飞快地拌着洋芋，摊位边一张小小桌子，一个女孩正坐在那写作业，时不时地，会问摊主几个问题，苏羽心停下脚步看着这对母女，吉岚也停在身边。

        “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这桥上也有一对母女，妈妈在卖这些小东西，女儿在那趴着写作业，那时候我非常羡慕她，觉得她的妈妈是世上最好的妈妈。”

        永远都和和气气的，永远都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那也许是你的错觉，或者在你看不到的时候，她会打女儿，也或者，你走过去的时候，那个女孩子会羡慕地看着你的穿着。”吉岚的话有些不客气，苏羽心苦笑：“是啊，你以为我说的话都是在无病呻吟，毕竟我吃的穿的用的玩的，都是很多人奢望的，可是除了这些，还有另外的东西，吉岚，就像你在孤儿院和你在现在，所想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吉岚愣了一下，在孤儿院的时候想的是什么？自己独立的卧室，可以藏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想做拉拉队员，但又担心自己不会被人挑上，而且，最重要的是，不敢谈恋爱。这在美国简直就是很罕见的想法。

        谈恋爱，意乱情迷之中，一旦意外怀孕，就会产生像自己这样的孩子，就算带着孩子过日子又如何？没有成年的少女妈妈，连养活自己都困难，会飞快地成为社会的更底层，甚至会为了一点吃的，再多生几个自己都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的孩子。

        而现在，自己所拥有的比在孤儿院时候想拥有的还要多很多的东西，但是，这时候又有别的烦恼了，一旦不需要挣扎求生，那又会产生新的烦恼。

        “走吧！”苏羽心看着桥下面的水面，不想告诉吉岚，曾经有过好几次，有从这里跳下去的冲动，特别是在雨季，看着那黄浊的水，就会更有这样的冲动了。

        吉岚跟着苏羽心刚走下桥头，就看见秦老太爷走过来，他手中拄着拐杖，看着苏羽心走过来眯起了眼：“羽心啊，你这身体还没复原，怎么就出来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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