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封侯

　　德善满眼泪水，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才退出去，出得殿门就看见王桂满脸喜色地站在殿门口，见他这般狼狈，轻声笑道，“德善公公走好，万寿宫离得远，往后怕是难得见了呢。您啊，可保重着些吧。”
　　德善难得地露出怒气，双目圆睁，手拽得紧紧地，似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怒火，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走了。
　　自打德善去了万寿宫，太后就消停了，再没有扰过皇上。后宫里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祥和，王桂如愿以偿地升做了大总管，皆大欢喜。
　　开始几天，还有人背地里讨论德善大总管，或可怜，或嘲讽，或兔死狐悲，过了几天，宫里新鲜事天天都有，渐渐地就没人议论他了。
　　万寿宫里，德善每日乐呵呵地打理着一宫杂事，当过这么多年的大总管，现在掌管一座宫殿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再加上心情愉悦，更有使不完的力气。
　　他一来，端嬷嬷彻底没了差事，每日就陪着太后说说话，一起逗逗小公主，难得的自在。万寿宫在别人眼里俨然已经是流放之地，她们自己却不声不响地把日子过成了世外桃源。
　　转眼间就到了中秋佳节，按着惯例，皇上要举办中秋宫宴，邀请皇亲国戚、肱骨大臣们赴宴，共庆佳节。
　　太后早早就叫人去知会了皇上，只说是头疼未愈，就不参加宫宴了。这是皇上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宫宴，他十分看重，太后不来他也免了许多不自在，所以他欣然同意了，并让人传话，嘱咐万寿宫的人好生伺候，另外又装模作样往万寿宫送了许多珍玩。
　　太后没参加中秋宫宴，宫宴上却发生了大事。
　　宫宴开始后，酒过三巡，皇上满面喜色地开了口，“中秋佳节自古就是团圆喜庆的日子，今儿大家齐聚在此，莫要拘谨，只管尽兴。”
　　坐在上首的大阿哥八九岁的年纪，学着大人的样子端起酒杯，郎朗说到，“父皇，儿臣听师傅说，如今大夏国运昌隆，百姓深深感念父皇治国有方，儿臣先替天下臣民敬父皇一杯，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哈哈大笑起来，赞赏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你小小年纪已知胸怀天下，甚是难得，父皇与你共饮一杯。”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侧身看向皇后时，眉眼也温柔了许多，“皇后将大阿哥教得很好。”
　　“谢皇上，臣妾见皇上朝政繁忙，甚是辛苦，就时常督着大阿哥要好好读书，以后能替皇上分忧。”皇后一如既往地温柔乖顺，眼里全是对皇上的爱慕与温柔，不似皇后，倒更似宠妃，不过皇上吃这一套，手掌覆在皇后手上，轻轻握着，皇后脸色微红，不知酒醉人，还是人醉人。
　　林贵妃在旁自顾品着菜肴，毫不在意帝后恩爱，只是突然抬起头对上了自家父亲林尚书的眼睛时，眼底还是露出了些情绪，林尚书近日头发花白了许多，面容也有些憔悴，林贵妃不忍再看，端起酒杯，一口美酒入喉，辣得她眼角泛红。
　　皇上正好朝右边看过来，看见林贵妃自斟自酌，笑道，“爱妃为何自己喝起来了？来，朕同你饮一杯。”
　　林贵妃起身应道，“皇上知道臣妾不会喝酒，刚刚看大家喝得甚是高兴，臣妾好奇，就想尝一尝味道，谁知道刚尝了一口，就呛出了眼泪。”
　　皇上看她脸都呛红了，倒也不再勉强，转头对坐在下首的二阿哥说道，“你母妃不会喝酒，那这杯酒你来替你母妃喝吧。”
　　二阿哥闻言端起酒杯，上前一步，“儿臣遵旨，愿父皇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愿大夏国泰民安。”
　　“好！”皇上举杯对众大臣说道，“愿大夏国泰民安。”
　　“愿大夏国泰民安。”众大臣都起身举杯回应，端是一派喜庆祥和。
　　皇上喝完酒落座后，大臣们也依次落座了。谢太傅身为众臣之首，又再次起身上前敬皇上酒，皇上却未端起酒杯，而是将目光直直盯着太傅，扬声道，“太傅乃三朝元老，国之栋梁，朕十分倚重，逢此佳节，朕决意封太傅为英国公，享太庙，世袭爵位。”
　　谢太傅忙放下酒杯，跪了下去，“谢皇上，臣，受之有愧。”
　　“太傅过谦了。”皇上舒心笑道，看向众大臣们，说到，“于国有功之人，朕绝对不会亏待了他。”
　　“皇上英明。”众大臣见状都纷纷起身谢恩，齐声喊道。
　　看着满朝文武跪地拜倒，皇上心中甚是畅快，“平身吧。”
　　大臣们这才起身，可谢太傅却仍然跪地不起。
　　皇上脸色一变，沉声道，“太傅为何不起？”
　　其他人见皇上露出些不悦，都屏住了呼吸，只有谢太傅再次叩首后，苍老的声音在大殿响起，“臣叩谢皇上大恩，臣心惶恐，臣已年过古稀，耳不聪目不明，常常自觉力不从心，早存了致仕之心。之前皇上初登大宝，臣不敢也不能一走了之，心想着为皇上尽尽心，这才勉强支撑着，如今皇上万事皆顺，朝政清明，臣就可以放心的离开了。”谢太傅抬起头，看着皇上，“皇上，臣请辞去太傅一职，万望皇上恩准。”
　　许久，皇上都只是静静地看着谢太傅，最后才叹息一声，“太傅大才，太傅一走，朕如失了臂膀，如何舍得？”
　　“皇上，您贤德爱才，天下有才之人都会聚而为您所用，臣老了，也想给年轻人腾出位置，让正值壮年的他们为您、为大夏效力。”谢太傅言辞恳切，声声见情。
　　皇上看着他，神色凝重，“罢了罢了，就依爱卿所请。”
　　“臣叩谢皇上大恩。”谢太傅叩头谢恩。
　　皇上亲自上前扶起他，回身落座即刻下旨，“传朕口谕，谢家长子谢训升任山西巡抚。”
　　“臣叩谢皇上。”群臣中走出一人，跪下叩谢，正是谢家长子谢训。
　　“今日佳节，又添君臣佳话，臣恭贺皇上，满饮此杯。”兵部尚书李群乐呵呵地上前敬酒，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臣也恭贺皇上。”礼部黄尚书忙跟上，接着群臣一一上前，其乐融融。
　　消息很快传到了万寿宫。
　　万寿宫虽然宫门紧闭，但里头住着一位在皇宫里浮沉二十余年的太后，以及一位在皇宫里当了十余年大总管的德善，消息是从不会断的。
　　太后听闻消息时，正在给鹦鹉喂食，那鹦鹉甚是可爱，太后笑着对一旁伺候着的端嬷嬷说到，“鹦鹉学舌，想着法子让主人给它喂食，主人喂食，也乐在其中，你说这样欢乐的场面，是鹦鹉赢了还是主人赢了。”
　　“奴才觉着，看似都赢了，可还得看最终是谁被关在笼子里。”端嬷嬷浅笑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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