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曾有年少（一）

　　“对啊，说起来好久没见博延了，还没回来？”方闫涛说道。

　　之前陆光诚说他从小过的太顺，不知挫折为何物，便送他去拜师磨练磨练性子。一晃都好几年了，还是不见回。

　　“快了。”陆光诚抿了口酒说道。

　　“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方闫涛啧啧道，“不符合你性子啊。”

　　“跟着他师傅，有什么可担心的。”

　　“说起来，你是把他送去哪来着？”

　　“崇岩峰。”

　　“没听说过这么个地方啊。”

　　“世上能人异士，总要有点古怪脾气，动不动就喜欢隐居。”

　　“等他回来记得带他一起来，我都快忘了那小子长什么样子了。”

　　“一定。”两人碰了个杯，桂花的香气伴着酒香四溢，彼时，还是知己好友。

　　方闫涛见方翼文执意习武，便不再强求，只是对他越来越严格，哪怕在家里都不让放松，盼着他武功高些，在战场上能多些保障。

　　方翼文叫苦不迭，寻着机会便往陆家跑。这日他偷懒，少扎了一个时辰的马步，在方闫涛禄袖子之前，几个跟头翻上墙头，直直的跑到陆家。

　　他能不走大门，方闫涛可拉不下这个脸，便阴沉着脸拿着棍子雄赳赳气昂昂的上了街。街上的人察觉到了杀气，纷纷躲避不及，心道哪个不要命的，敢惹方老将军。

　　许是刚过午时，众人吃了饭都在午睡，陆家的院子里没看见什么人。方翼文悄悄从屋顶跳下来，心说找个什么不好找的地方躲起来，省的一会被他爹搜了出去，又是一顿胖揍。

　　不知从哪传来清雅的甜香，好似什么糕饼。方翼文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叫，天地良心，到现在他可还没吃饭呢，居然还馋他，太过分了！

　　他寻着香味找过去，找到了小厨房。他轻轻的推开一小条窗户缝扒望，里面只一个人，好像在那和面，他旁边的锅子冒着白气，香味便是从那里面冒出来的。

　　他的肚子又叫了声，里面的人听见了声音，回头喝到：“谁？”

　　那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方翼文推开窗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香啊。”

　　那人愣了下，掀开锅盖，香味更加浓郁了。

　　“尝尝？”

　　白色的方糕上点着金色的糖浆，桂花的香气溢出窗子，方翼文二话不说踮起脚尖伸手去拿。那人看了一眼他沾满泥土的手，当下皱起眉欲言又止。

　　锅子里的沸水不再冒泡，他拿起了一块，送到方翼文嘴边：“病从口入，吃东西前先要盥洗。”

　　“好吃！”桂花糕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方翼文惊呼，无所谓的说，“饿都快饿死了，哪来的那么多讲究。”

　　那人拿出蒸好的一盘，将新做的下锅，盖上盖子。外面响起了中气十足的叫喊声：“方翼文，给我滚出来！”

　　方翼文一听见这个声音抖了一抖，急忙钻进厨房，找了个灶台底下躲着，小声道：“千万别说你见过我。”

　　“方老哥，消消气，和孩子计较那么多做什么？”远远的能听见陆光诚劝慰道。

　　“这小子一天天的，越发胡闹了，搅得我家不得安宁就算了，还来扰你清净，你放心，我一定让那小子好好给你赔罪。”

　　“哎，没有的事。”

　　声音越来越近，厨房的门被打开了，方闫涛见里面就一个十几岁样子的少年，愣了下。

　　“见过世伯，父亲。”陆博延规规矩矩的行礼说道。

　　“你是……博延？”方闫涛一开始还以为是个仆役，没想到居然是陆博延。

　　“是。”

　　“好小子，几年没见都认不出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方闫涛拍着他的肩膀问，几年不见，长开了不少，都认不出了。

　　“昨夜方归。”

　　“你这刚回来，在厨房辛苦什么？”

　　“学了些新花样，多年未见父亲和世伯，想着再去拜会，不能空着手。寻常的世伯又不缺，又太俗气，便想亲自做些糕点。”

　　“我家小子要有你一半懂事，我就不用天天愁了。”方闫涛赞许的说道，“你便是折只花来，世伯都喜欢，不必拘着那些有的没的礼法。对了，看见我家那混小子没有？”

　　“并未见过有人到此，世伯怎会来厨房寻人？”

　　“我还不了解他，这个时辰，还没吃饭，不往厨房里钻往哪去？”方闫涛哼了声，“罢了，见到人了将他给我押过来，我再去别处看看。”

　　“是。”

　　他见人走远了，关上门说道：“人走了。”

　　“你是陆大哥？”方翼文冒出脑袋说。

　　“不像？”

　　“太久没见了。”方翼文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惹方伯伯生气了？”

　　“明明是他蛮不讲理，说好的只要我能在校场上打过十人，他便让我今日少练两个时辰。谁知他说话不算数，今早起来和没说过一样，摆明了诓我。”方翼文愤愤的抱怨。

　　陆博延将新蒸好的桂花糕递给他：“洗洗手，拿去吃。”

　　“多谢陆大哥。”方翼文搓手接过说。

　　这桂花糕做的比自己家的小厨房还好吃，方翼文不由得问道：“陆大哥这几年出去，别是学厨子去了。”

　　“没有。山上没厨子，师傅又嘴馋罢了。”

　　“方叔叔怎么舍得将你送到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厨子都没有？”

　　“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顺风顺水惯了，一个浪头打过来，避都不知道往哪出避。”陆博延笑了下，“可还有什么想吃的？”

　　方翼文嘿嘿笑道：“能吃就行，不挑。”

　　他手里的盘子很快就被他舔的渣都不剩一粒，比刷过的还干净。

　　“好小子，我就知道你在这！”厨房的门被一脚踹开，方闫涛中气十足的喊声吓得他一个手抖摔了盘子。万万没想到他老爹居然去而复返，又折了回来。

　　“我先走了啊回头聊。”方翼文一个箭步从窗户钻了出去，跳上屋檐，一溜烟的没影了。

　　“陆老弟，回头我在带着这小子来赔罪。”方闫涛话音未落，也上了房顶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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